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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战士看了看外面,平静又微笑着说。

「那个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吧?」

我和曹若定一开始还能偶尔见面,后来便渐渐见不到了。

但他会托人给我带口信,叫我要将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有时候他会让人带个空军的特供罐头给我,改善伙食。

虽不能见面,但我知道他是平安的就好,毕竟这是打仗,由不得我们任性和儿女情长。

那时候,即便是国民党,空军力量也极其薄弱,飞机数量不足日军的百分之一。

然而就在这巨大的力量悬殊之下,他们竟然能在八一四空战中击落日军三架战斗机,首战告捷!

这一消息无疑军心大振。

但接下来的战争并没有像一开始的空战那样捷报不断。

从空中激战到陆地巷战,从机枪冲锋到刺刀拼搏……

上海战场化身成了巨大的熔炉,一旦上了战场,无人能从这熔炉里全身而退。

我已经好久没有收到他的口信。

我每日都惴惴不安,我不怕自己死去,我怕的是死之前再见不到曹若安一面,更怕他早已先我一步死去。

战至九月底,前线溃不成军,遍地皆是尸山血海。

国军损失惨重,要逐步撤退,我们医疗队的人也被发了枪支。

然而九国公约就要召开,蒋介石依旧对国际调停抱有希望,不想在九国公约前就让上海失守。

524 团加强营被留在了四行仓库,要求坚守上海 10 天到半个月。

十一月,日本第 10 军登录杭州湾,直插国军后背。

蒋介石极速下达全军撤退命令,我们被分两路退往南京、苏州。

命令仓促、撤退无序,日军狂轰滥炸,许多战士没死在正面战场上,却被炸死在撤离的路上。

一个炸弹在不远处炸开,无数个战士顷刻间被炸得肢体横飞,我也被冲击波炸得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时已经和原部队失去了联系。

我准备只身去往南京,找原部队汇合。

然而我还未到南京,就听说了国民政府迁都重庆,南京沦陷的消息。

我又动身准备往重庆去。

随身干粮吃完了,我的脚走得磨破了皮,动过手术的地方疼痛不已。

我靠在路边的大树下,揣紧怀里的枪,想着万一碰见鬼子也要一枪崩了他,一命换一命。

「老乡!你怎么一个人在这?现在打仗乱得很嘞,你一个女娃娃可不要瞎跑啊。」

我的眼前突然蹦哒出一个人,这人皮肤黝黑,穿着共产党的军服。

「你是共产党?」

「是啊!」那人被认出是共产党很开心,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你们有不有医疗队?我是护士,我可以加入你们的医疗队吗?」

就这样,我跟着共产党一路向北再次上了战场。

共产党的医疗条件更差,战地医院建在农舍、草棚里,医疗设备和医疗人员都极其匮乏。

我明明只是一个护士,却因为知道基础药理和外科急救知识也被当成了医生使,一些年纪尚小的女志愿者则经过简单的培训充当了护士之能。

在这里,连止血棉都要从干净的棉袄里掏。各类消炎药品更是没有,死于感染的战士不计其数。

纵困难至此,我们也未曾有过一秒退缩的念头。

许多轻伤战士,简单包扎就重新上了战场,一些重伤战士也嚷嚷着要重回前线,说反正都没法活了,死前再砍两个鬼子才是值当。

我日复一日地思念着曹若定,但我无法去找他,祖国硝烟一片,全面抗战,每个人都要有牺牲的觉悟。

我知道他定然也是这样想的。

我只希望战争能够快些结束,将日寇赶出中国,这样我们还能在年华未老时赴那府南河畔之约。

「陈老乡,两个月了,再给我点医疗物资……」我掀开帐帘弯腰进去。

一群人默不作声,周遭气氛压柳。

「小月儿,陈柱他他身中六弹壮烈牺牲了……」一人解释道。

……

「尸体呢,我想带他回家看看。」

他想回家吧,抗战这么长时间,他肯定想回家了,我是他老乡,我要带他回家。

众战士你看我,我看你,眼眶红红的,眼泪在里面游泳,不肯说话。

「敌人在打扫战场时,发现了陈柱的尸体。由于日军指挥官早就放出消息悬赏要陈柱的头,敌军士兵就割下陈柱的头。」

……

「先是挂在树上示众,随后带入泰州城,去指挥部领赏。」

「那还有身体呢,也可以的,身体里的心回家了,人也就回家了」

「被带走了……」

我不敢听下去了,我回到后面,麻木地包扎。

等这场战斗真正的结束后,我放下手中的事,和陈老乡的妻子找到他阵亡的地方。

战场已经清理完毕,战士的尸体都被就地掩埋,而陈老乡的无头尸,被老百姓带走用家里的门板钉了一口棺材安葬了,坟头上还插了一块木板,写有「陈柱将军」的字样。

庆幸,身体的结局不是被日军带走的,他破碎的安葬在饱受炮火的中华土地上。

陈老乡妻子请人打开棺材,我看到老乡身上裹的破布裤褂上满是早就凝固变色的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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