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得有点久,断断续续做梦梦到以前的事。
五岁前,我挨的打还没到拳打脚踢打没半条命的地步。
那时候还住在村子里。
妇人们唠嗑时总会提及我,说我长得半点不像养父,该不会是带了绿帽子!
话传到了养父耳朵里,他瞧着我的眼神越来越冷。
终于有一天,他把一张鉴定报告甩到黄月娇脸上,毒打了黄月娇一顿,把躲在角落的我揪出来猛踹了两脚甚至想伸手掐死我。
窒息又无力反抗,死亡离我一步之遥。
姐姐把我从他手里救下来,最后以两岁的儿子被吓哭,他忙去哄儿子结束。
黄月娇也去做了鉴定,最后挨打的人,只剩我一个。
他们是打算扔了我的,但我跑去村委会找了村长。
到了上小学的年纪,他们不打算送我去。但义务教育不送去上学,是不行的。
从村子到镇上小学,我年纪小得走上一个多小时。
学校为了学生安全,要求不是镇上或者没有家长接的同学住宿。
他们舍不得钱,我就每天来回走。
学校里老师看不过眼,说我的住宿费她来出,夫妇俩不肯。
毕竟我不回去,家里就少了苦力。
我的大多东西,可以说都是一路遇到的好心人捐赠的。
我报过警,毕竟我从小反骨。但由于当时的法律并没有后来完备,年纪又小,他们是监护人,最后不了了之。
从那次报警以后他们打了我之后就会把我关着,老师问,就说我生病了。
我在学校的名称除了穷酸鬼,捡破烂的,讨厌包,又多了一个病秧子。
但我身体好得紧,我不敢生病,毕竟那对夫妇不会给我看病的。
姐姐是对我唯一好的人,会悄悄塞给我糖,会给我钱让我偷偷的买东西。
她告诉我一定要逃出去,跑得远远的。但自己却被困在了那个家里,用死解脱。
抑郁症自杀,黄月娇毫不犹豫的放弃了抢救。因为手术费要很大一笔钱。
夫妇俩给她办了一场极简陋的葬礼,比起失去女儿,他们更在乎的,是这场葬礼他们能收到多少礼金。
陆家人来看我,带着一大堆补品,陆母眼睛还是红红的,看着憔悴了不少。
陆母紧张道:“暖暖,你说过珠珠走了,你就会回陆家的。她,她现在已经不在陆家了。你病好了,我就来接你回去好不好?”
我点点头。
她似乎松了口气,又问我:“你想吃什么水果吗?要吃苹果吗?妈妈给你削。”
我住进了陆家。
陆母兴高采烈的带着我参观陆家特地给我打造的房间。
进门前,我以为会是小说里那种粉色公主房,虽然不会太喜欢,但陆家至少不会有霉味,房间里透不进一抹光。
但现实是黑白的简雅设计,除了家具,还有狗狗用的东西。
白色的大床上摆了一个一人高的哆啦A梦公仔,床脚摆了一排小尺寸的。
最让人惊喜的,是有一个玻璃柜台,里面摆放好了好些个擎天柱钢铁侠奥特曼哆啦A梦一系列的手办模型。
陆母在旁边道:“沈家那个孩子告诉我你喜欢这些,所以我跟你爸爸商量着就这样设计了。”
“喜欢吗?”她有些期待的问我。
我点头,诚挚的说谢谢。
住进陆家的第一天,陆父陆母带着我去办了户口。
我不愿意改名,他们就在我名字前加了个陆姓。
陆向暖。
陆明城对我又是愧疚又是恼怒,干脆不搭理我。陆明宇去国外出差了。
晚饭时,陆父陆母在饭桌上不停的给我夹菜。
我有些叛逆的想把他们夹的菜喂给来来。怕来来吃坏肚子,算了。
住进陆家的第二天,陆母带着我去逛商城。
一路上衣服首饰包包鞋子,恨不得把商场都给我包圆了。
我悄悄给沈听澜吐槽逛街好累,他回我要不要小的来背着我慢慢逛。
我说滚。
住进陆家的第三天,陆母带我去定制礼服,说要给我办一场宴会。
晚上,陆明宇回来了,出奇的给我带了礼物。
晚饭时,陆父陆母依旧给我夹菜。
陆明城的电话响了,他接之前悄咪咪看了我一眼。
盲猜陆明珠。
果不其然,接通电话没多久,他一脸愤怒的站起身。
“什么?他们怎么可以打人!你等着,二哥我这就来接你!”
陆母一听,着急的问道:“明城?怎么了?”
陆明城一脸气愤,“妈,珠珠在向家被那家人打了!”
“什么!”陆母慌了神,忙道:“她怎么跑到向家去了?那我们快,快去接她!”
她话说出来刚准备站起,视线看到我时一下顿住了动作。
陆明城疑惑的喊一声,看到陆母在看我的脸色,本来就愤怒,现在更忍不住情绪了。
“你要不要那么恶毒?有什么事,想报复,冲我来!”
“陆明城,你怎么说话的!”一直没说话的陆父喊了一声。
陆明城一脸不赞同的看着自家父亲,“爸,你就不打算管珠珠了吗?血缘关系就那么重要吗?”
说完他狠狠剜了我一眼,扳倒凳子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陆明宇放下筷子温声道:“他这个情绪开车不稳定,我去跟着他。”
四周寂静。
陆母有些为难的唤我,“暖暖……”
我把她刚给我夹的虾扔到桌上,放下筷子道:“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我抬步上楼,陆父在后边唤我,“吃完饭就躺床上不好,记得牵着来来散步消消食。”
陆明珠住院了,我瞧着她企鹅给我发来的图片。
有陆明城低头给她削着苹果,一碗鸡汤配文并妈妈特意给我煲的,陆父陆母依偎离开的背影……
忘了说了,我跟陆明珠认识。
毕竟,我们在一个高中。
她在学校的贵族班,我在学校红字班。
说来凑巧。
第一次认识,她打好菜跟好友说说笑笑没看路撞到我,菜油汤汁弄了我一身。
她当时声音甜甜的说我,“同学,下次走路要看路哦,我的饭菜钱就不需要你赔啦。”
我没说话,去打了一份麻婆豆腐和茄子肉沫。
这两个菜,食堂格外舍得放油。
手指一推,身体一斜,餐倒在她的肩膀上。
我说:“不好意思啊同学,我不是故意的。”
晚上放学我就被人围了,陆明城带的人。
贵人多忘事,他可能记得有这么一茬,但忘了被压着跪下认错人的脸。
她好像觉得,我会嫉妒伤心委屈?
不确定,再看看。
陆父陆母在我进来第一天,就加了我的微。
把陆明珠发我的照片发在朋友圈,仅陆父陆母可见。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她针对我这么久,怎么就不记得我从来不是个会忍着的人。
没多久,我的门就被敲响了。
我撸着狗,没应声。
陆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暖暖,能跟妈妈谈谈吗?”
我把门一开,就看到陆母紧张的捏住手机的模样。
她的前半生都顺风顺水,丈夫宠爱,儿子孝顺,女儿贴心。
我大概是她人生那块唯一的绊脚石,不断的让她吃瘪糟心。
“暖暖……我看到你发的朋友圈了。珠珠毕竟是我养了那么多年的孩子,我没办法去完全不管她。”
她跟我讲道理,“暖暖,我知道你不待见珠珠,也知道你不爱听这些,但我相信道理你都懂。你跟珠珠都是无辜的,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你要试着往前看,这样才能走出来不是吗?”
沉默半晌,她终是讲了正题。:“珠珠说想去看看自己的亲生父母,看看你以前生活的环境,就跑去了向家。那家人重男轻女得很,珠珠坐着他家的小儿子无缘无故的就对她拳打脚踢,珠珠没忍住推了他一下,就被那家人打了。”
“她的胳膊上都是他们抽出来的痕迹,脸上也有巴掌印,额头被他们推倒时撞到柜子上,磕起个包还有瘀血,身上也有淤青……”
听着陆明珠的惨状,我有些意外。
“您要是不放心,就把人接回来吧。”
陆母一愣,“你,你不是说……”
我没说话,她便不停的夸我:“暖暖,好孩子。那妈妈把她接回来,等她高考完了就送她走好不好?”
我只撸着狗,她见我没再有说话的意思,终究是踌躇着出了房间。
我抬头看她将要走出房门的背影,问道:“陆夫人就不好奇,我的照片是怎么来的吗?”
陆明城一脸不赞同地看着自家父亲,「爸,你就不打算管珠珠了吗?血缘关系就那么重要吗?」
说完他狠狠剜了我一眼,扳倒凳子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陆明宇放下筷子温声道:「他这个情绪开车不稳定,我去跟着他。」
四周寂静。
陆母有些为难地唤我,「暖暖……」
我把她刚给我夹的虾扔到桌上,放下筷子道:「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我抬步上楼,陆父在后边唤我,「吃完饭就躺床上不好,记得牵着来来散步消消食。」
陆明珠住院了,我瞧着她企鹅给我发来的图片。
有陆明城低头给她削着苹果,一碗鸡汤配文并妈妈特意给我煲的,陆父陆母依偎离开的背影……
忘了说了,我跟陆明珠认识。
毕竟,我们在一个高中。
她在学校的贵族班,我在学校红字班。
说来凑巧。
第一次认识,她打好菜跟好友说说笑笑没看路撞到我,菜油汤汁弄了我一身。
她当时声音甜甜地说我,「同学,下次走路要看路哦,我的饭菜钱就不需要你赔啦。」
我没说话,去打了一份麻婆豆腐和茄子肉沫。
这两个菜,食堂格外舍得放油。
手指一推,身体一斜,餐倒在她的肩膀上。
我说:「不好意思啊同学,我不是故意的。」
晚上放学我就被人围了,陆明城带的人。
贵人多忘事,他可能记得有这么一茬,但忘了被压着跪下认错人的脸。
她好像觉得,我会嫉妒伤心委屈?
不确定,再看看。
陆父陆母在我住进来第一天,就加了我的微。
我把陆明珠发我的照片发在朋友圈,仅陆父陆母可见。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她针对我这么久,怎么就不记得我从来不是个会忍着的人。
没多久,我的门就被敲响了。
我撸着狗,没应声。
陆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暖暖,能跟妈妈谈谈吗?」
我把门一开,就看到陆母紧张地捏住手机的模样。
她的前半生都顺风顺水,丈夫宠爱,儿子孝顺,女儿贴心。
我大概是她人生那块唯一的绊脚石,不断地让她吃瘪糟心。
「暖暖……我看到你发的朋友圈了。珠珠毕竟是我养了那么多年的孩子,我没办法去完全不管她。」
她跟我讲道理,「暖暖,我知道你不待见珠珠,也知道你不爱听这些,但我相信道理你都懂。你跟珠珠都是无辜的,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你要试着往前看,这样才能走出来不是吗?」
沉默半晌,她终是讲了正题:
「珠珠说想去看看自己的亲生父母,看看你以前生活的环境,就跑去了向家。那家人重男轻女得很,珠珠坐着,他家小儿子无缘无故地就对她拳打脚踢,珠珠没忍住推了他一下,就被那家人打了。」
「她的胳膊上都是他们抽出来的痕迹,脸上也有巴掌印,额头被他们推倒时撞到柜子上,磕起个包还有瘀血,身上也有淤青……」
听着陆明珠的惨状,我有些意外。
「您要是不放心,就把人接回来吧。」
陆母一愣,「你,你不是说……」
我没说话,她便不停地夸我:
「暖暖,好孩子。那妈妈把她接回来,等她高考完了就送她走好不好?」
我只撸着狗,她见我没再有说话的意思,终究是踌躇着出了房间。
我抬头看她将要走出房门的背影,问道:「陆夫人就不好奇,我的照片是怎么来的吗?」
陆母没有回答我的话就逃了。
没错,逃了!一下午没瞅见人影。
傍晚的时候,陆父回来了。
他说,「暖暖,能不能谈一谈。」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要谈一谈。
我不理解,十分不理解。
跟在他的后边进了书房,这个我第一次踏足的地方。
我好奇地四下看了看,墙上挂着一家五口大大的合照。
一个个脸上笑容洋溢,笑得跟花一样。
我不禁咂舌。
幸福的五口之家啊,被我搅得天翻地覆的。
陆父示意我坐在他对面,又走出去,进来时给我拿了一瓶椰奶,顺带拧开了瓶盖。
「听沈家二少说你喜欢喝这个,我就给你买了。」
沈家那小子说,沈家二少说……
沈听澜那丫的,倒是把我的老底都抖了个干净。
「谢谢。」我接过,没打算主动开口。
陆父倒是干脆,直接点开了我那条朋友圈,放在我面前,问:「你跟珠珠是怎么认识的?」
「哦,食堂吃饭的时候,我把菜泼她身上了。」
陆父皱眉,我不紧不慢地一口一口喝着椰奶,时不时尝到椰果了嚼几下。
陆父显然要的不是这个答案。
因为泼菜,陆明珠就找人霸凌欺负我两年,这跟他的认知有极大的冲突。
毕竟陆明珠是他乖巧善良的宝贝女儿,怎么会那么斤斤计较呢。
沉默半天,我一瓶椰奶都要喝完了,他才开口:「我会调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的。」
「给我交代?」我看着他,眨眨眼:「陆总还是别打着这种为别人的旗号为好。」
调查出的事情打破了陆明珠十七年给他的认知,他想要论证的,无非是陆明珠并不是那么恶毒的人。我被她针对,一定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毕竟,他能查到那份亲子鉴定是我送的。
处心积虑想要回到陆家的亲生女儿,善良孝顺养了十七年的掌上明珠。
谁更恶毒会撒谎,一目了然。
「抱歉。」
他认错的速度出乎我的意料。
似是调整了过来,陆父深吸一口气换了个话题,「有空给我讲讲,你跟沈家小子的故事吧。」
「陆总管理集团时间繁忙,算了。」
我把喝完的椰奶瓶扔进垃圾桶。
拧开门,就听到楼下传来动静。
那一道女声温柔嘱咐:「小心点,别把珠珠磕到了。」
陆家的隔音效果挺不错的,至少在我没开门之前,没能听到半点动静。
我撑着栏杆往下看时,陆母和陆明城把陆明珠连床带人已经带到了客厅。
啧,有钱人家就是好。
搬人都是连床的。
怪不得一下午没见陆母人,原来是生怕我反悔,连忙跑去把人接回来了。
「你们怎么把珠珠带回来了!」
我正看得兴起,身后的陆父突然开口。
我斜看他一眼,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稀奇。
楼下的人听见声抬头,看到我的时候齐齐变了脸色,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陆母无措的抓住床架,笑笑:「暖暖说了,我可以把珠珠接回来,等到珠珠高考完再走。」
陆父闻言疑虑地看我一眼。
我十分坦然,「昂,我答应的。陆夫人舍不得宝贝女儿,我这个人心地善良,最见不得母女分离。她回来我走,多简单的事。」
旁边的陆父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楼下的陆明城神情从不知所措变成了愤怒,忍不住吼我:
「陆向暖!亏我还以为你变好了呢,果然狗改不了吃屎,恶毒的人就是恶毒。」
陆家的人里,陆明城永远是最容易看明白的那个。
或许是有陆明宇在前头顶着,陆父陆母对后面的孩子就放低了要求。
以至于陆明城二十了,还像个以为大喊大闹就能让人顺着心意的熊孩子。
我笑嘻嘻地问他:「陆二少,我恶毒。两年前你压着我跪下道歉的时候,不就该知道了吗?」
「什么?!」
在场的陆家人除了陆明珠,个个脸色一变。
陆父瞪着陆明城,语气愠怒:「陆明城,我拿钱送你上学,就是让你去霸凌同学的吗?」
陆明城白着一张脸,脑海浮现起两年前的那一幕。
他我我我,我个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
陆父即将再次开口时,陆明珠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
陆母两人的视线一下被她吸引,陆父盯着陆明珠的目光幽深,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那头陆母将要骂儿子的话收了回去,责备女儿:「珠珠,你身上到处都有伤,乱动干什么?」
陆明珠的脑袋上还绑着绷带,胳膊处有几道抽打出来的痕迹,还有淤青。
养了几天痕迹还那么明显,可见当时被打得有多惨。
她在病床上跪下,身体颤抖,眼泪汪汪。
「爸妈对不起。二哥是因为想保护我才会那样做的。当时,暖暖把菜泼我身上了,二哥生气有人欺负我,就让暖暖给我道歉,但是暖暖性子倔不肯。是我的错,我不该告诉二哥的。」
陆明城忙安慰她:「没有,你哪儿有错。妹妹受欺负了,哥哥给妹妹出头不是应该的吗?本来就是她不对,谁知道她是……」
「陆明城。」他嘀咕的话没说完,陆父冷着脸打断他,「谁知道她是?你逼着人跪下道歉还没做错了?」
陆明城跟陆父对视,看到旁边我得意的脸,没忍住顶嘴:
「做错事就要道歉,这是爸你教我的。要保护好妹妹,也是爸你教我的。你现在责怪我,不就是因为知道她才是亲生的吗?大不了我给她跪回去再磕三个头。」
「明城/二哥,别说了!」
陆母、陆明珠齐齐制止他。
我看热闹不嫌事大,乐呵呵开口:「好啊好啊,你磕。」
「暖暖!」这下,轮到陆母不乐意了。
「非要弄得那么难堪吗?况且当时确实是你做错了,明城只是过激了点。今天的事,妈妈也特意询问过你的意见,是你说可以接珠珠回来。」
我点点头,「我没反对啊。」
「那你现在是在闹什么?」陆母有些生气,埋怨的话脱口而出:「还嫌现在这么乱吗?果然在外面没能教好,还以为把你接回来好好教教,你能懂点事。我当初就不该坚持……」把你接回来。
陆父忙出声制止她,语气听着不太好:「啊宥!」
到嘴的话被制止没再说出来,陆母反应过来,望女儿一眼,脑袋空白。
她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我有娘生没娘养,陆夫人心里不是该门清吗?」我没忍住笑出声,「毕竟我不像陆明珠,有一个好妈妈。」
陆母的脸色瞬间更苍白了。
我瞧着她后悔的模样,十分体贴地帮她回忆:「陆夫人忘了?我进陆家的第一次就说过,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陆父格外快地做了选择,几乎是不容反抗:「陆明城,把人送回医院。伤没好就好好养着,别到处乱跑。」
陆明城刚想说什么,被陆明珠一把拉住手,「二哥,别再惹爸生气了,带我回医院吧。」
几滴眼泪打湿了病服。
陆明城抬头视线在我和陆父的脸上来回扫,还是有些愤愤不平。
「爸!血缘关系就真的那么重要吗?明明之前商量的是,哪怕是向暖回来了,珠珠也还是陆家的女儿。后来向暖一闹,你们就让珠珠搬出去了。现在珠珠都这样了,还让她一个人住在外面,不能回家吗?」
我瞧着他梗着脖子,一副不给答案不罢休的模样,倚着栏杆用手撑着下巴。
「陆明城,你自小保护陆明珠,对她好,不就是因为以为她是你亲妹妹吗?这天底下妹妹多了,怎么没见你对别的妹妹那么好?」我笑着问他。
「你最初不就是因为血缘关系吗?论证自己都站不住脚,怎么还有反问别人呢?没劲。」
陆明珠到底被送回了医院,再也没能踏入陆家。
这两天,陆明城见到我跟耗子躲着猫似的,大有一种有家不能回的架势。
早上准备出门,难得看到陆明宇坐在客厅吃早餐,出人意料地还说了声早。
我看着他的微笑,脑海里不断地循环着一句语音——你没事儿吧?
没搭理他,陆明宇又主动开口,「不吃了早餐出门吗?要去哪里,我送你。」
「不用。」
「微信同意一下我的好友申请。」我换鞋的功夫,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了,跟在我的身后。
我瞧他一眼,「有必要加好友吗?」
「你是我妹妹,加个好友怎么了?通过的话我给你两百万。」
「你被夺舍了?」我嫌弃地瞧着他,打开微信通过好友的速度却不慢。
把好友页面点开给他看,我仰头,「结账吧。」
他不紧不慢地从兜里摸出一张卡递给我,似是早有准备。
「密码?」我接过,询问。
「六个零。这么想要钱,怎么那天开口的时候不干脆多要点。」
我看都不看他一眼,「怎么?你是在讽刺我穷疯了?」
「没有。只是觉得那天爸妈要真答应了,你就只拿二十万那么点钱,会不会后悔。」
我换好鞋站起身,「陆大少,这里是哪里?」
「陆家。」
「所以我并没有只拿到二十万。况且我的那点算计,陆大少会蠢到到现在都没看明白吗?」
我进陆家的目的,自始至终也不是为了那点钱。
二十万对普通的人来说多,可对陆家来说都比不上陆明珠的零花钱。
越是惨的比对,越能激发陆家人那点愧疚和自傲。
陆家的女儿,怎么能因为二十万就断绝关系。
陆明宇没应我的话,「别陆大少陆大少的叫,什么时候叫我一声哥哥?」
他挡着我的道了,我瞥他一眼,「看心情吧,比如你把你手中陆氏的股份全转给我。」
「胃口不小。」
我难得对他一笑,就要绕过他出门,又被挡了个结结实实。
「陆大少,这么闲去医院照顾你的亲亲妹妹不好吗?大早上在这当路障干嘛?」
「那里不缺我一个。」
我想了想,陆明珠发来的消息里,确实是没有陆明宇的影子。
他没再挡路,只是跟着我到门口不断叮嘱。
「你年纪还小,早恋不好。别被沈听澜那小子卖了还帮着数钱。记得回来吃晚饭,有事的话给我打电话。」
我没搭理他。
至于被沈听澜卖了的事,他早就卖的个干干净净了。
我喜欢什么,爱吃什么,需要什么,陆家人一问,沈听澜交代得明明白白的。
怪不得他昨晚笑嘻嘻地跟说我等着进财,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日子就那么不紧不慢地过着,沈听澜在国外上学,得半年才回来。
我也高三了。
向家夫妇被陆父送进了监狱,大半辈子都得在里面待着。
陆母比起以前,对我的愧疚感更深了。
但我清楚,她的记性不好得很,最易善变。
陆家人中,她对我的感情最是复杂。
大概是在她前五十多年的人生里所有人都顺着她,直到出现了我。
她讨厌却因为血缘愧疚对我百般忍让,被我步步紧逼,有时难以掩饰那抹厌恶怨恨。
陆家替我办的认亲宴到了,陆母让我挑一件礼服换上。
我瞧着疑惑地问,「不是只定了几件吗?怎么那么多?」
陆母笑笑,「有了新款,妈妈瞧着合适就给你买了。」
我看过两眼订制的几件礼服,这里面少了一件,记得是黄色。
大概是怕我发现,陆母在里面多混了些。
我哦一声,她似是松了一口气。
她十分主动地拿起一件礼服,给我推荐,「暖暖穿这个怎么样?」
那是一件露肩的天蓝色公主裙,蓬松的裙摆上有着点点碎钻,灯光照射之下闪闪的像星星。
「好啊。」我笑得灿烂。
换衣服的时候,我瞧着左肩膀处那一块覆盖了半个肩的烫伤疤。
没特意看还好,认真看的时候,疼了一晚的灼烧感像是重现了一般。
收起情绪,我朝着外边喊一声,「妈,能帮一下我吗?我的拉链拉不上。」
高档礼服,拉链的问题肯定不存在。
第二天的下午,陆父就出现在了我小公寓的门外。
公寓小得很,陆父进来时一时间没地方站脚。
彼时,我刚给来来洗完澡。
我捡到它的那天,小狗若不可闻的叫声被纸箱和车流声淹没。
可鬼使神差的,我拿开了纸箱。
它是被抛弃的,扔在垃圾桶旁。
我跟它蛮像的,毕竟它没人要没人爱,我也没人爱。
现在也蛮像的,它有了我,我有了沈听澜。
来来很乖,但洗澡时还是会弄湿我衣服。
我给它弄干着毛发,等着陆父出声。
他只局促地坐在我给他拿的胶板凳上,双手放在膝盖上,腰背板直。
我看他一眼,想着富豪此刻应该是觉得这个板凳搁屁股。
吹风机轰鸣中,他斟酌着开口:「来来……来来多大了?」
「一岁了。」
陆父的手在西装裤摩擦着,缓声道:
「珠珠昨晚主动说了回去,你也知道向家那对夫妻的德行。」
他语气一停,声音中更多了些愧疚,「爸爸知道你恨,但你受的苦不能让别人再受一次了。」
我垂眸,自顾自加快了拿着吹风机的手抖动的速度。
「不过你放心,珠珠以后不会跟我们住在一起。她今年就升高三了,出了那么多事,在向家会不利于她高考。我跟你妈妈商量,让她住别处,她不会打扰到你的。」
「我把陆明珠逼走,陆明城不得恨死我?」我关了吹风机,没顺着他的话接,又拿梳子给来来梳毛。
「再说,她一个女孩独自住在外面,多危险?到时候你们不得提心吊胆的?在十多年的感情面前,我就没想过跟她比你们之间的亲缘情分。」
陆父脸色一变,环视公寓一圈视线最后落在我身上。
我的每一句话都在无意间提醒着他,我自己一个女孩住在这狭小的出租房里,也会危险,但没人替我担心。
我有些无奈,再次认真道:
「陆总,我一开始就只打算要二十万断绝关系。毕竟无父无母又有钱,我乐得自在。」
「暖暖。」陆父唤我,「你太偏激了,裹着自己,沉在过去,把痛苦纠结于别人,让别人跟着你一起痛苦沉沦。就不能给爸爸妈妈一个机会吗?我跟你妈不会偏心的。」
「可我要的,就是偏心。」我猛然将梳子扔在地上,声响有些大,震慑住了陆父,也有些吓到了来来。
来来用脑袋拱着我的手,我伸手揉揉它的脑袋,深呼吸一口让自己恢复理智。
「把痛苦纠结于别人?所以我被打被骂没饭吃,是因为我活该是吗?」
陆父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都说了直接给钱就是。」我打断他,「是你们非得彰显自己,要把我带去陆家。还要我来大度原谅。」
一滴泪适时落下,我随手抹一把脸,站起身开门。
「陆总回去吧。」
陆父不想走,却碍于我直接开了门,站在那里一副恭送的模样。
他与我对视,想要说些什么,我移开眼。
等他走后,我兴奋地抱起来来,跟它道:
「来来对不起,吓到你了。不过,我的演技可真特娘的好!我就是妥妥的未来影后小天才,娱乐圈即将冉冉升起的新星!」
我没忍住开怀大笑,眼睛莫名其妙地流泪。
怎么演戏憋出来的泪珠子,还收不回去了呢?
一刀刀扎在别人心口上的滋味可太好了,我痛苦了那么久,怎么可以就我一个人痛。
来来用舌头舔我的脸,眼睛总算是停止哭了。
我跑去洗脸,凉水触碰到指间的瞬间,心中的燥意微微退却。
还是太年轻了,情绪一旦释放就难压制回去。
要不怎么说近墨者黑呢。
被那个人打多了,我避无可避地跟着暴躁。
这份情绪在接触向家一家子时更是格外的明显。
想了想,我干脆用冷水把自己从头到脚淋了个透底。
意外中又带着点情理之中,我感冒发烧了。
病来如山倒。
我以前都没那么容易生病的,怎么现在老是生病!
我吸吸鼻子,不通气。
用嘴巴呼吸,没两下喉咙又干又疼。
沈听澜在床头,屁颠屁颠地又是给我倒开水,又是贴发热贴,把感冒药给我冲好。
他原本是要带我去医院的,我不肯。
他带了医生我也闹着不看。
活脱脱一个无理取闹的熊孩子!极度惹人厌烦的那种。
我瞧着他面色不好的样子,清清嗓子,忍着痛道:
「呔,妖精!我以前都不怎么生病的,定是你吸走了我的精气!」
几句话,鼻音又重还沙哑,说完之后喉咙更疼了。
好在沈听澜笑了,眉眼弯弯凑上前打趣我,「你说说,我怎么吸你的精气了?」
我眨巴眨巴眼,本来脑袋就热得发胀又疼,这下更是有种热流灼烧识海的感觉。
我偏开头,「离我远点,小心传染你了。」
沈听澜却是伸手捏了捏我的耳朵,猖狂道:「害羞了?耳根子红得都快滴血了。」
「发烧烧的!」拉过被子蒙住脑袋,我没好气道。
沈听澜把我从被子里捞出来,戳我脑袋,「被子蒙住脑袋,不嫌闷啊!」
我将准备说话,他却替我掖好被子,柔声道:「好了不闹你了,休息好了病才会好。」
说着,他打开床旁的柜子,问道:「我们暖暖今天想听什么童话故事啊?」
我生病不舒服,他照顾我的时候哄我睡觉,就会给我读童话故事。
我想了想,吸吸鼻子,「魔豆树!」
「很久很久以前……」沈听澜熟练地打开书,动听的声音读起了故事,带着极致的催眠效果。
迷迷糊糊间,我感受到鼻子有些痒,听到一句笑骂,「熊孩子。」
开门声,脚步声,我听到了一句需要送我到医院。
其实我想开口说我不想去,但睁不开眼,好困好困,只能下意识地抓住沈听澜的衣服。
我讨厌医院。
姐姐就是在那里,被黄月娇嫌弃手术费贵,放弃治疗,无所谓地说死了就死了。
眼泪不自觉地滑落,我听到沈听澜哀求我,「暖暖,我们去医院,好吗?」
有沈听澜在的话,他应该不会让我死吧。
我睡得有点久,断断续续做梦梦到以前的事。
五岁前,我挨的打还没到拳打脚踢打没半条命的地步。
那时候还住在村子里。
妇人们唠嗑时总会提及我,说我长得半点不像养父,该不会是养母给他戴了绿帽子!
话传到养父耳朵里,他瞧着我的眼神越来越冷。
终于有一天,他把一张鉴定报告甩到黄月娇脸上,毒打了黄月娇一顿,把躲在角落的我揪出来猛踹了两脚,甚至想伸手掐死我。
窒息又无力反抗,死亡离我一步之遥。
姐姐把我从他手里救下来,最后以两岁的儿子被吓哭,他忙去哄儿子结束。
黄月娇也去做了鉴定,最后挨打的人,只剩我一个。
他们是打算扔了我的,但我跑去村委会找了村长。
到了上小学的年纪,他们不打算送我去。
但义务教育不送去上学,是不行的。
从村子到镇上小学,我年纪小,得走上一个多小时。
学校为了学生安全,要求不是镇上或者没有家长接的同学住宿。
他们舍不得钱,我就每天来回走。
学校里老师看不过眼,说我的住宿费她来出,夫妇俩不肯。
毕竟我不回去,家里就少了苦力。
我的大多东西,可以说都是一路遇到的好心人捐赠的。
我报过警,毕竟我从小反骨。
但当时我年纪小,他们又是监护人,最后不了了之。
从那次报警以后,他们打了我之后就会把我关着,老师问,就说我生病了。
我在学校的名称除了穷酸鬼,捡破烂的,讨厌包,又多了一个病秧子。
但我身体好得紧,我不敢生病,毕竟那对夫妇不会给我看病的。
姐姐是对我唯一好的人,会悄悄塞给我糖,会给我钱让我偷偷地买东西。
她告诉我一定要逃出去,跑得远远的。
但自己却被困在了那个家里,用死解脱。
抑郁症自杀,黄月娇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抢救,因为手术费要很大一笔钱。
夫妇俩给她办了一场极简陋的葬礼,比起失去女儿,他们更在乎的,是这场葬礼他们能收到多少礼金。
陆家人来看我,带着一大堆补品,陆母眼睛还是红红的,看着憔悴了不少。
陆母紧张地说:「暖暖,你说过珠珠走了,你就会回陆家的。她,她现在已经不在陆家了。你病好了,我就来接你回去好不好?」
我点点头。
她似乎松了口气,又问我:「你想吃什么水果吗?要吃苹果吗?妈妈给你削。」
我住进了陆家。
陆母兴高采烈地带着我参观陆家特地给我打造的房间。
进门前,我以为会是小说里那种粉色公主房,虽然不会太喜欢,但陆家至少不会有霉味,房间里不会透不进一抹光。
但现实是黑白的简雅设计,除了家具,还有狗狗用的东西。
白色的大床上摆了一个一人高的哆啦 A 梦公仔,床脚摆了一排小尺寸的。
最让人惊喜的,是有一个玻璃柜台,里面摆放好了好些个擎天柱钢铁侠奥特曼哆啦 A 梦一系列的手办模型。
陆母在旁边道:「沈家那个孩子告诉我你喜欢这些,所以我跟你爸爸商量着就这样设计了。」
「喜欢吗?」她有些期待地问我。
我点头,诚挚地说谢谢。
住进陆家的第一天,陆父陆母带着我去办了户口。
我不愿意改名,他们就在我名字前加了个陆姓。
陆向暖。
陆明城对我又是愧疚又是恼怒,干脆不搭理我。
陆明宇去国外出差了。
晚饭时,陆父陆母在饭桌上不停地给我夹菜。
我有些叛逆地想把他们夹的菜喂给来来。怕来来吃坏肚子,算了。
住进陆家的第二天,陆母带着我去逛商城。
一路上衣服首饰包包鞋子,恨不得把商场都给我包圆了。
我悄悄给沈听澜吐槽逛街好累,他回我要不要小的来背着我慢慢逛。
我说滚。
住进陆家的第三天,陆母带我去定制礼服,说要给我办一场宴会。
晚上,陆明宇回来了,出奇地给我带了礼物。
晚饭时,陆父陆母依旧给我夹菜。
陆明城的电话响了,他接之前悄咪咪看了我一眼。
盲猜陆明珠。
果不其然,接通电话没多久,他一脸愤怒地站起身。
「什么?他们怎么可以打人!你等着,二哥我这就来接你!」
陆母一听,着急地问道:「明城?怎么了?」
陆明城一脸气愤,「妈,珠珠在向家被那家人打了!」
「什么!」陆母慌了神,忙道:「她怎么跑到向家去了?那我们快,快去接她!」
她话说出来刚准备站起,视线看到我时一下顿住了动作。
陆明城疑惑地喊一声,看到陆母在看我的脸色,本来就愤怒,现在更忍不住情绪了。
「你要不要那么恶毒?有什么事,想报复,冲我来!」
「陆明城,你怎么说话的!」一直没说话的陆父喊了一声。
陆明城一脸不赞同地看着自家父亲,「爸,你就不打算管珠珠了吗?血缘关系就那么重要吗?」
说完他狠狠剜了我一眼,扳倒凳子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陆明宇放下筷子温声道:「他这个情绪开车不稳定,我去跟着他。」
四周寂静。
陆母有些为难地唤我,「暖暖……」
我把她刚给我夹的虾扔到桌上,放下筷子道:「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我抬步上楼,陆父在后边唤我,「吃完饭就躺床上不好,记得牵着来来散步消消食。」
陆明珠住院了,我瞧着她企鹅给我发来的图片。
有陆明城低头给她削着苹果,一碗鸡汤配文并妈妈特意给我煲的,陆父陆母依偎离开的背影……
忘了说了,我跟陆明珠认识。
毕竟,我们在一个高中。
她在学校的贵族班,我在学校红字班。
说来凑巧。
第一次认识,她打好菜跟好友说说笑笑没看路撞到我,菜油汤汁弄了我一身。
她当时声音甜甜地说我,「同学,下次走路要看路哦,我的饭菜钱就不需要你赔啦。」
我没说话,去打了一份麻婆豆腐和茄子肉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