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
心电图拉出一条直线,传来刺耳的声音。
这是黎渃失去意识前最后听到的声音,再次醒来竟然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
黎渃想从床上起身,却发现身子沉得厉害,用胳膊撑着才勉强坐了起来。
低头一看,肚子上起码有三圈游泳圈,粗壮的大象腿动起来,肉都是一颤一颤的。
黎渃用了好久的时间,才勉强接受自己重生到了一个跟自己名字相同的女人身上的事实。
好在记忆里还保存着原主的记忆。
她稍微理了一下思绪,才知道这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原主所在的位置是部队的家属院。
两个月前,原主从乡下来到了这里,说是来陪她的丈夫肖思睿的,可是原主活脱脱的像是一个从乡下来的泼妇,不仅喜欢在背后乱嚼舌根,到处“骂街”,蛮横无理,还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一圈下来,可谓是将家属院的人得罪了个遍,见到她就绕道而行。
思及此,黎渃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气,想她上辈子也算是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主,现在却直接被扣上了这样的名头,就像是被扣了一个屎盆子,躲都躲不掉。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黎渃挪动着肥胖沉重的身子,打开门,看到客厅的“盛况”差点昏了过去。
客厅的餐桌上冒着油光,还有苍蝇在上面不停地打转。
夏末秋至,苍蝇在进行着最后的狂欢。
沙发上的罩子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上面还堆满了充满着酸臭的脏衣服。
茶几上的水果盘里放着几个黑黢黢的不明物体,凑近一闻,黎渃差点没有再次去见上帝。
黎渃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在不断地刷新下限。
她从未见过能把家里过成垃圾场一样的人。
屏住呼吸走进厨房,看到一池子冒着油光的锅碗瓢盆,绝不夸张,那一刻,黎渃的眼泪喷涌而出。
要不是还保留着一丝成年人的克制,可能整栋家属楼都能听到她的哭声。
其他的地方,黎渃已经不敢再逛了,她害怕自己的心跳会再一次停止。
低头看了看身上肥胖宽大,皱皱巴巴的衣服,黎渃的眼泪更加汹涌。
艰难地蹲在地上,不知道哭了多久,黎渃的心情才慢慢平复了下来。
在心里重复了无数遍,既来之,则安之,黎渃决定擦干眼泪,去洗手间洗一把脸,然后开始进行一次大扫除。
去了卫生间,自动忽略了满地的臭袜子。
黎渃打开水龙头痛痛快快地 洗了一把脸,燥热的心情终于有了丝丝的凉意。
抬头,却无意间地看到了镜子中的人。
黎渃吓得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了半步。
像是抹了一层面粉的发白的脸,此刻像是一个调色盘,黑黑红红的,已经看不清本来的面貌。
可能是原主画的妆太厚了,刚才黎渃那么痛痛快快地洗了一把脸,反而把脸洗的越来越脏。
这个年代不知道有没有卸妆水这种东西。
黎渃找了一圈,最后只好拿着肥皂把脸洗干净。
看着肥肉堆积的脸,黎渃上辈子怀孕的时候,都没有胖到这种程度。
上辈子,虽然黎渃也不是什么绝世美女,但一直都很注重保养自己,也一直健身保持着良好的体态。她绝望的闭上眼睛,感觉上天一定是在跟她开一个巨大的玩笑。
可是再次睁开眼睛,依旧什么都没有改变,依旧是这一张盆一样大的大脸。
深呼吸。
黎渃,你什么场面没有见过!你可以的!
虽然胖,但是可以减肥,还有这满屋子的狼藉,收拾一下,总会干净的!
黎渃对着镜子微笑,然后撸起袖子,努力地让自己提起精神。
开始干!
虽然是别人的身体,但黎渃还是原来的那个黎渃,生活是自己的,无论如何,上天都给了她再一次重生的机会。
不过,黎渃再次搜寻了一个记忆,发现原主还有一个执念。
那就是要给自己的丈夫肖思睿生一个孩子!
啊!黎渃仰天长啸!那个男人是谁,她甚至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只知道,他是这个部队的团长,黎渃能感受到,原主对他的感情十分复杂。
有爱意,有害怕,也有小心翼翼……
黎渃想到上辈子一些不好的回忆,有些排斥去跟一个男人有过多亲密的感情。
好在现在,她知道,原主的丈夫对原主也十分不满意,自从原主来到部队的家属楼,两个人一直都是分房睡得。
甩了甩头,撇去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当务之急,还是要把这个家收拾干净,毕竟这个充满恶臭的地方,她连一秒钟都呆不下去。
她先找了一个大的垃圾袋,将所有的怀了的水果,变质的东西和垃圾都丢了进去,然后将沙发上的脏衣服和沙发罩都先扔进了卫生间的大盆里。
拿了一块已经看不出颜色的毛巾,先是用洗衣粉搓洗了一边,然后拿出去开始擦客厅里的桌子。
一圈下来,黎渃已经浑身是汗,喘着粗气。
坐在凳子上稍稍休息了一会,然后开始转战厨房。
一阵乒乒乓乓,噼里啪啦,黎渃把所有堆积的碗都刷干净,然后放进了碗柜里。
好在那些锅碗瓢盆黎渃已经都提前泡上了,所以洗的时候,不算困难。
然后用面粉加洗洁精把桌子和墙壁都擦干净。
最后,是那堆衣服。
这个年代,要是有一台洗衣机,那可谓就是大户人家,可惜没有洗衣机。
黎渃只好搬了一个小凳子,将那些衣服都用洗衣粉泡上,然后开始搓搓搓,到最后手都搓红了,破了皮,那些衣服才勉强都洗完了。
本来空荡荡的阳台上现在挂满了不住地往下滴水的衣服,像是下雨一样。
黎渃深吸一口气,空气中终于不再是到处弥漫着酸臭味,而是淡淡的洗衣粉的清香。
手已经酸的抬不起来了,原主虽然胖,但一看就是虚胖,整天好吃懒做的,所以才一点劲都没有,突然干了这么些活,黎渃觉得身体已经被掏空。
可是,客厅贴的光滑的地板砖,刚才一番大战一样的大扫除,现在地上又脏又是滑溜溜的。
拖地。
等拖完地,黎渃瘫坐在沙发上已经再也不想起身了。
闭上眼睛,却不自觉地睡着了。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两点钟。
动一下,发现腰酸腿疼,跟个老年人一样,其实原主不过才二十刚出头的年纪。
湿漉漉的地板已经干了。
地板上没有脚印,黎渃猜测,原主的丈夫中午应该没有回来。
记忆里,原主跟他的丈夫好像很少坐在一起吃饭。
大多数时候,情愿去部队的餐厅里吃饭,也不愿意吃原主做的饭。
站起来,伸了一个拦腰,黎渃准备去好好洗一个澡。
走回卧室,打开衣柜,想要找换洗衣服,可是打开柜子,一堆衣服直接向她砸了过来。
看来她真的是高估原主了,所有的衣服都皱皱巴巴地团在那里,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黎渃翻了好久,才勉强翻到一件能穿的。
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热水澡,浴室的地板上全都是搓出来的泥。
换上衣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虽然胖了一点,但能看出原主皮肤还算白皙,脸蛋红扑扑的,其实还算可爱。
看着洗完以后,干枯毛躁的头发,黎渃想着有时间一定要去剪个头发,换个发型。
开启一段新的人生。
刚刚打完鸡血,谁知道,肚子却开始咕噜噜叫嚣。
想到从早上醒来,她都没有吃过饭,又干了那么多活,不饿才怪。
打开厨房的柜子,除了挂面和几个鸡蛋,连一片菜叶子都没有看到。
想到楼下还有她种的一小片菜园,黎渃决定去摘几个西红柿和青菜,下一碗西红柿鸡蛋面。
到了菜园,她的那一片小菜地,所有的作物都长势喜人。
看来原主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摘了两个西红柿,一把菠菜,正准备离开,看到隔壁一片狼藉的菜地,脸上猛地一片烧红。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隔壁的地是楼下李大娘家的。
而这一片的狼藉,不是因为无人打理,而是黎渃把那些菜全都偷了。
自己的菜地的菜她不摘,偏偏要拿人家的,而且一个都不给人家留。
李大娘气的去找她理论,谁知她还理直气壮地说都是邻居,摘一些菜怎么了?
后来两个人大吵了一架,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因为黎渃战斗力一绝,别人骂她,她能追着人家骂三天。
久而久之,整个家属院乃至整个部队的人见到她都像是见到了瘟疫一样,惹不起还躲不起。
黎渃一想到这些,都觉得臊的慌,脸上厚厚的肥肉都遮不住她的脸红。
毕竟都是邻居,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以后出了什么事还能相互帮衬着些。
她可不想跟原主一样,弄的与全世界为敌。
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等到明天,还是帮人家重新种上吧。
……
回到了家,闻到满屋子淡淡的洗衣粉和洗洁精的味道,让黎渃心情好了不少。
烧上水,下面的时候,犹豫了一下,黎渃还是只下了一把面。
毕竟以原主的体型,可能两把都不够吃。
但是,现在她是黎渃,她忍受不了自己这么胖的体型,所以,她一定要减肥。
不过她也知道,这件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慢慢来。
很快,西红柿鸡蛋面就好了。
一碗吃下去,大概吃了个七分饱,但黎渃觉得自己已经满血复活。
想到卧室衣柜里的一片狼藉,转战卧室开始继续收拾。
将衣服都叠好后,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在里面看到了不少粮票,布票,还有肉票。
在这个时代,钱是金贵的东西,买东西的时候,大多要用发放的这些票子去买。
这个时候,黎渃想到了自己的外婆。
小时候,外婆时常跟她讲一些过去的事情,也告诉她那时候的各种票子是多么重要。
可能一个家人,一个月,把那些肉票攒一攒,才能吃上一顿肉。
如果知道她已经去世的事情,外婆会有多伤心。
黎渃的眼圈微微红了。
她这一离开,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伤心。
门外突然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黎渃从难过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心跳突然加快,黎渃感受到这是原主的情绪,那个她想要给他生孩子的丈夫回来了。
黎渃的身子不受控制地站起来,然后开门走出了卧室。
迎面与刚刚走进来的肖思睿四目相撞。
黎渃的脚步顿在了原地。
眼前的男人应该刚刚训练完,浑身散发着荷尔蒙的味道。
锋利的眉峰,狭长的眼眸发出锐利的光芒,紧抿的薄唇绷成一条线。
黑色的背心被大块的肌肉撑了起来,额头上挂着汗珠,看起来好不性感,军绿色的长裤下是一双大长腿。
黎渃作为一个颜控,忍不住暗暗吞了吞口水。
怪不得原主心心念念地想要为他生一个孩子,这要是搁到现代,有多少女人想要扑上去啊。
肖思睿感受到她直勾勾的眼神,皱了皱眉头,不由得心生厌烦。
不想再看眼前这一坨巨大的肥肉,肖思睿掠过她,准备往自己的房间里走。
“吃饭了没有?”
肖思睿回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掠过客厅,突然发现整个屋子焕然一新,阳台上挂满了衣服,风吹过来,还有淡淡的洗衣粉的清香。
肖思睿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狐疑的看着她。
在想这个平日里好吃懒做的女人,今天是怎么突然转性了吗?
可是,即使这样又如何,以为这样,就可以让他对她另眼相看吗?
肖思睿只觉得可笑。
转过身去,肖思睿径直走向卧室,然后砰的一下把门重重甩上。
黎渃碰了一鼻子的灰,心里没由来的升起一股酸劲,黎渃赶紧压下那一抹情绪,不甚在意的耸了耸肩,反正又不是她的丈夫。
可是脑子却突然蹦出来了一句话,“黎渃,不可以,他是你的丈夫。”
黎渃知道,这是原主在说话。
黎渃试图跟她反抗,“放弃吧,你没看他眼中那满满的嫌弃,他根本都不爱你,你还想给他生孩子。”
“我不要!我喜欢他,你占用了我的身子,你要帮助我完成我的愿望……”
呃……
黎渃无奈扶额,这个女人还真是执着的有些可怕。
黎渃只好去轻轻敲了敲肖思睿的房门。
肖思睿手中拿着干净的换洗衣服,似乎正准备去洗澡。
看到黎渃满脸讨好的笑意,以为她又想从他这里要钱,或是要肉票。
肖思睿的神色更是冷了几分,眼眸中全是鄙夷。
“这个月已经给过你钱了,我没钱了,还有你看看你那一身的肥肉,还有什么脸吃肉。”
“咳咳咳……”黎渃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说话这么毒舌。
果然男人毒舌起来,就没女人什么事了。
“黎渃,你这么打一个体型,想在我面前装柔弱,你知不知道很可笑?”
一口气还没缓过来,肖思睿又补了一刀,差点没让黎渃气昏过去。
直男,简直是赤裸裸的直男。
想拿着二十一世纪的一个老梗,“我胖怎么了,又没吃你家大米。”来反驳他。
可是话刚到嘴边,黎渃就意识到不对了,因为这句话,对着肖思睿说实在是心虚。
原主整日在家里面好吃懒做,钱和粮票都是问肖思睿拿的,可不就是吃了他家的大米嘛。
黎渃只能咽回这句话,尴尬地笑两声。
笑容从脸上的肉缝中挤出来,正准备说话,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肖团长,厨房那边今天做了红烧肉,我去给你打几块送过来吧。”
肖思睿朝着门外高声应了一声,“好。”
然后,就拿着衣服,绕过黎渃,头也不回地进了浴室。
黎渃脸上的笑容缓缓落了下去,得,她算是知道了,这原主的老公也是不好惹的主。
只是让她不明白的是,既然肖思睿这么嫌弃她,当初为什么还要娶她。
虽然黎渃白天的时候还想着减肥这件事情不能激进,可是,她是真的被肖思睿刺激到了。
她决定今天晚上不吃饭了。
想到刚刚门外的那个士兵说要给肖思睿送红烧肉。
黎渃决定赶紧出去逛一会,省得一会在家闻着香味吞口水。
费力地拎起今天收拾的一大袋垃圾拿上钥匙出了门。
整个家属楼一共有六楼。
黎渃住的不高不低,刚好在三楼的位置。
可是拎着一大袋的垃圾从三楼下到一楼,对以前的黎渃来说,根本不在话下,可是对现在的黎渃来说,实在是把她累的够呛。
而且好巧不巧,就在快下到一楼的位置的时候,碰到了她的死对头,白露女士。
其实也不是死对头,白露是原主少数不招惹的那类女人。
身材匀称苗条,会打扮,娘家的爹还是当干部的,天生都高人一等,看人的时候都是拿着鼻孔看的,原主因为自卑,很少招惹她。
这不,她刚准备拎着垃圾往旁边让一下。
白露已经对着她,高傲地理了理头发,然后轻蔑地笑道:“我当前面来了一头猪呢,这么壮,差点把整个台阶都填满了。
因为肖思睿已经噎了她几次这件事情,她本就不快活,这个女人又算是什么东西,上来就骂她是一头猪。
若是以前,黎渃真是压不住地想要撕烂她的嘴。
可是,黎渃上辈子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跟人打交道,而她也深谙一个道理,有很多时候,被疯狗咬了,不一定非要还回去的。
黎渃看她没有没有走的意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拎着垃圾直接从她身边蹭了过去。
蹭过去的时候,垃圾袋子不可避免地碰到了白露,白露立马怒了,“你这个泼妇,你给我站住!没看到我的衣服都被你碰脏了。”
黎渃回过头,冷漠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把白露吓了一跳,直接愣在了那里。
黎渃冷笑了一声,直接拎着一袋子的垃圾离开。
把垃圾扔进垃圾场,黎渃被气的决定围着家属楼走上一圈,一方面是想消消气,一方面权当减肥了。
想她上辈子哪里在别人那里受过这样的气,若不是原主执意要让她留在肖思睿的身边,她说什么也要走。
反正天大地大,哪里找不到一个容身之处,而且相信以她的本领,她总不至于饿死。
可是她刚一有这样的想法,原主就开始在她的脑海里叫嚣。
不可以!
行吧,谁让她鸠占鹊巢,只能先这么过着了。
回到家的时候,客厅里的灯还开着,只是到处都没有肖思睿的身影,应该是回房间里休息了。
不过还算有点良心,还知道给她留灯。
洗洗漱漱上床睡觉,今天可能是黎渃最累的一天,不光是身体上的累,心里也遭受了大起大落。
刚沾枕头没多久,黎渃就睡着了。
第二天,黎渃是被部队的士兵们喊口号的声音叫醒的。
拉开窗帘,阳光照射了进来,黎渃透过窗户往外看去,就看到练兵场上一个个“美好”的肉体。
正所谓非礼勿视,黎渃然后吞了吞口水,挪开视线。
这就是传说中的脱衣有肉,穿衣显瘦的身材吧。
只可惜她上辈子的老公,身材比她还瘦,那时候,她还时常心疼他,变着花样的为他做饭。
只可惜就是这么个,她全心全意去爱着的,照顾着的男人,到头来才让她知道自己上辈子有多么的愚蠢。
她在家挺着大肚子的时候,他却跟她最好的闺蜜在他的“另一个家”里滚床单。
她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刻,才知道,这个男人,跟她最后的闺蜜,背地里早已经有了孩子。
她受不了如此的打击,直接昏了过去,最后,连同着肚子里的孩子死在了手术台上。
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肚子,她上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她未出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