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鸢意识恢复的瞬间,便立刻察觉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她心中一惊,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才发现房间里还有别人。
顺着眼角的余光瞟过去,一个熟悉到几乎刻在脑海里的y身影就那么静静的背对着自己,无声地面对着窗外的夜色。
哪怕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动静,也没有转身的打算。
池鸢皱了皱眉,沉默的瞪着他的背影,脑海里浮现出意识消失前,那个男人说的那句话。
他怎么会这么确定自己是……池鸢?
难道,他恢复记忆了?
池鸢心中冒出一个猜测,顿时心脏一紧,攥着搭在腿上的空调被强行冷静了片刻,才沉着声开口,“我如果答应你接了周丹雯的剧本,你打算给我什么?”
霍寒辞闻言,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愕然。
虽然他对池鸢这位妻子毫无印象,可从过往的资料来分析,她几乎不会拒绝自己的要求,十是个绝对冷静理智的人……
霍寒辞忽地眯起眼睛,心道,是了,一个绝对冷静的人不会同意自己无底线的要求,或许这才是原本的她。
男人缓缓转过身,眼神晦暗的审视她片刻,才慢条斯理的开口回答,“条件你可以随意提。”
池鸢扯了扯嘴角,语气玩味:“可我现在似乎并不缺什么,怎么办呢?”
霍寒辞闻言,神色倏地冰冷下来。
他冷冷的看了池鸢一样,大步流星的朝着门口走去。
池鸢挑了挑眉,心下微紧了一瞬,又重新恢复平静,浅笑盈盈的目送他的背影。
彻底消失在门后之前,男人冷冽如冰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会有的。”
男人语气笃定,似是威胁,又好似只是随口一说。
池鸢唇边的笑容僵住,神情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
两天后,池氏出品几部大制作电影审核被卡的新闻上了热搜。
池鸢正在收拾新家,接到经纪人电话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霍寒辞。
竟然能用这种手段来逼她妥协!
该说一句真不愧是他,失忆之后对她使起手段来更毫无芥蒂了,是吗?
可是,她凭什么要为他和周丹雯之间的纠葛买单!
池鸢面色蓦地阴沉下来,一抹怒火自胸腔里翻涌,爬上温婉的脸庞,攥在手里的手机传来咔嚓一声裂音,竟是屏幕碎了。
经纪人在电话那头担忧的询问缓缓拉回了池鸢的思绪。
她深吸了口气,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才冷声安抚道:“我知道他想要什么,这件事暂时不要和哥哥通气,我来解决。”
说完,她不等经纪人追问,便径自挂断了电话,徒留对面的人一头雾水的思考‘他’是谁。
池鸢在一片狼藉的新家的沙发上僵坐了一下午,才下定决心拨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对方似乎早就笃定了她会在什么时候熬不住联系自己,响了不过两三秒便被接起。
“考虑好了?”
“是,我接了,但是……”池鸢顿了顿,霍寒辞也默契的没有催促。
似乎她提出什么条件,他都可以容许一般。
半响后,她扯了扯嘴角,语气讥诮,“听说霍总当初在池鸢的葬礼上撕毁了离婚协议,我的条件就是你到她坟前烧掉那份欠她的离婚协议申请书,然后当着媒体的面,亲口撇清跟池鸢的关系。”
此言一出,电话对面瞬间寂静得连根针落下都能听见,男人的呼吸更是几不可闻。
池鸢也不出声,就这么隔着一道网线和她僵持。
不知过了多久,霍寒辞低沉淡漠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池鸢,你确定要这么任性吗?”
池鸢呼吸一滞,语气却没表现出任何变化,仍是冷冷清清的讽刺,“霍总怕是昏了头了,我可从来都不是池鸢的替身。”
霍寒辞闻言,轻笑了一声,旋即意味深长的道:“是不是,你说了不算。”
“那什么……”池鸢话音戛然而止,忽然想到什么。
下一秒,她的猜测便成了真,“同卵双生可以解释你们的DNA相同,但两个人拥有一模一样的指纹,这是巧合吗?”
池鸢倏地攥紧了手机,l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脸色依然苍白到极点,毫无血色的唇瓣不住地颤抖着。
何以逼我至此!
一滴眼泪无声落下,滴在手背上,池鸢似有所觉地眨了眨眼,然后一字一顿的道:“池鸢已经死了,我不是她。”
她也回不到那个满心满眼只有他的过去了。
……
霍寒辞行事一如既往的雷厉风行。
池鸢妥协之后,池氏被卡的几个项目再没遇上什么阻拦和波折。
周丹雯写的剧本正式立项,在网上公布了它的名字——《魇梦》。
一个多重梦境幻想中寻找自我救赎的故事。
经过金牌编剧的重新打磨,剧情已经焕然一新,再也看不见最初递到池鸢面前时的空洞狗血。
有霍氏出品这个质量保障在前,之后又连续公布了业内金牌制片人和编剧的团队,池鸢将执导该片的消息一出来,圈子里想进这个组的演员瞬间挤破了头。
池鸢是目前国际上炙手可热的新锐导演,出演她的电影有一半可能到国际电影节刷脸,是问谁不心动?
一个月后,剧组主创团队抵达影视城,几位主演到齐。
围读剧本的第一天深夜,池鸢和编剧讨论完后续的剧情安排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房间休息,在剧组租住的走廊里再次见到了霍寒辞。
那天不欢而散的僵持过后,他们再也没见过面。
从剧本立项到双方合作的消息公布到网上,第一次剧组发布会,池鸢都刻意避开了霍寒辞,他似乎也有此默契,这还是接近两个月后的第一次见面。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同时一怔,仿佛时间停滞一般,谁也没有动,就那么隔着一段距离无声对视。
十几米,横在他们之间却有种宛若天堑的感觉。
这就是他们一直以来的距离,回想最近发生的种种以及心境上的转变,池鸢自嘲般扯了扯嘴角。
或许,无论是用什么方式追赶,他们也永远无法有完全相交的那天吧。
池鸢心中微叹,率先停下僵持,转开了视线,强忍着头昏脑胀的不适,缓缓走向自己的房间。
经过霍寒辞时,脚步未停,似是随意的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她摸出房卡刷开门,正打算推门进去时,身后突然响起沉重的脚步声,迅速靠近。
下一秒,一只温热的手越过她的肩膀覆在她手背上,用力握住门把,将推开一条缝的门重新拽了回来。
与此同时,男人沉稳而不容置喙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不管承不承认,你都是池鸢,我名义上的妻子。”
池鸢心脏猛地一沉。
下意识的想要逃离,却发觉这个人已经封锁了自己所有的退路,将她囚禁在了他的身体与门板之间。
明明是暧昧至极的姿势,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只见紧绷与僵持。
池鸢秀眉紧蹙,冷冷的凝望着他,声音冷清:“你一定要这样吗?”
男人不为所动,语气沉沉的问:“还要否认吗?”
他有很多方式,可以让她像之前那样,不得不承认。
如非必要,他不想走到那一步,就当是给这段事实上的关系一个面子。
霍寒辞眼眸微眯,凌厉的视线透过眼睫的缝隙,不动声色的审视着她,暗暗在心中思索。
池鸢他了解他,瞬间便听出了言外之意,眉头蹙得更紧。
她感觉有点呼吸不过来了。
她没表现出不适,只是继续冷冷的讥诮道:“霍寒辞,不要这么幼稚,池鸢跟你早就结束了。”
顿了顿,抢在男人开口之前,又迅速补充了一句,“是你自己选择了周丹雯。”
霍寒辞闻言,神色微一愣怔。
他不记得……
趁他放松心神,池鸢猝不及防的出手推开他,飞快地拉开门跑进屋子,然后迅速关上门,如释重负的靠在门上,大口喘气。
即便已经不用面对他的目光,池鸢还是无法完全放松。
她莫名有种感觉,他还在门口。
“什么时候,你也学会死缠烂打了?要是这点毅力用来努力爱上我,会不会……”
她猛的住口,不再去幻想不切实际的‘如果’,平静的拨通酒店内线,投诉自己被不明人士骚扰。
然后,靠在墙上听酒店的工作人员赶来探查情况,霍寒辞和对方交涉片刻,被请离开。
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池鸢挺直的脊背倏然放松。
已经瞒不住了,这次他会用什么手段逼她承认呢?
同一时间,同一家酒店的另一个房间里。
周丹雯接到陆锦川的电话。
不知道对面说了些什么,她脸色猛然一变,刷地站起身走到窗边。
隔着朦胧的夜色,看见了路灯下穿行而过的熟悉车辆。
“寒辞?他怎么……果然是去见她了吗?”
想到陆锦川的提醒,她面色有一瞬间的狰狞。
“丹雯,再不作出选择,你就没机会了!”陆锦川在电话里谆谆引诱她。
“可是,电影还没拍完。”周丹雯眉头紧紧拧着,心中挣扎不已。
一面是她努力不懈多年事业地位攀升,一面是唾手可得的爱情,该怎么选?
察觉到她的犹豫,陆锦川冷笑一声,残忍的提醒她,“寒辞的性格你很清楚,以他的原则性而言,一旦确定池凰就是池鸢,哪怕他再爱你,放不下你,也会作出三年前一样的选择。”
周丹雯闻言,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她攥紧了手指,深吸了口气,咬咬牙道:“再等等,也许她并不是……”
陆锦川毫不客气的嗤笑一声,仿佛是在嘲笑她的天真。
周丹雯白着脸挂了电话,并不知道对面的人并未被自己说服。
“丹雯,你终究还是太善良了,不明白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道理。”
陆锦川低声呢喃着,心中已经有了决定视线重新落到那张池凰的照片上,神情阴鹜而狠厉。
“既然你下不了决断,就让我来替你选吧。”
“池导,怎么了?”助理有些惊讶的看向突然停下来的池鸢。
池鸢转头盯着来时的路,眉头一点点蹙紧。
这两天她隐约感觉有人尾随自己,刚刚更是感受到一阵强烈的附骨之疽的阴森感,难道是错觉?
她若有所思片刻,面色平静的继续往前走,故作不经意的问助理,“这边的影视城是不是很偏?”
事实上,她在这个影视城拍过两个电影一部电视剧,对这里的情况再清楚不过,但在旁人眼中,她是刚刚回来的‘华裔’池凰,不应该知道这些。
助理不疑有她的点点头,压低声音和她说了个八卦,“前几年这边还有那种拐卖的人贩子呢,出了两回事才把影视城圈起来了。”
说到后来,她语气变得唏嘘起来。
池鸢适时的露出担忧的表情,装作第一次知道的模样,趁机一脸忧心忡忡的建议,“好危险,那还是给剧组安排几个保镖吧。”
助理愣了愣,忍不住劝,“现在已经没那种坏人了,这儿很安全的,而且这方面的预算……”
“以防万一,安全最重要,预算这方面我和制片那边谈。”
池鸢直接做了决定,语气不容置喙。
助理还想说什么,但看她一脸坚决,只好作罢。
池鸢当天便联系了制片提了安排保镖的事,制片应付着她,转头又将这件事报到了霍寒辞那边。
霍寒辞听完,剑眉轻蹙,语气微沉:“出事了?”
制片人心脏一颤,忙不迭否认,将池鸢说服他的理由原模原样的重复了一遍。
霍寒辞眉头微舒,沉吟片刻便有了决定:“照她的意思办。”
打发了制片人,他又唤来陈惟,“丹雯最近跟组有没有什么异动?”
池鸢不会莫名其妙要提高安全防护,必然是发觉了什么。
然而陈惟联系了放在剧组的眼线之后却向他摇了摇头。
霍寒辞再度蹙眉,无端的,心中涌出一丝不详的预感。
他只考虑了两秒便做了决定:“订机票,我亲自去一趟。”
霍寒辞空降剧组探班的事第一时间传遍了剧组。
《梦魇》的主创团队有个年轻小花,家底还不错,能挤进这个组家里也使了不少力气,此刻听说霍寒辞要来,心思顿时活络起来。
更多在圈子里沉淫已久的老油条,皆知霍寒辞的手段,不敢有小心思,而是暗暗将目光放到了池鸢和周丹雯身上。
一个是未婚妻,一个是与亡妻关系匪浅的妹妹,霍总此刻前来探班,究竟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霍寒辞对自己惹出的动静毫不知情。
他十分低调的出现在剧组,没打扰任何人。
当时正在走戏,气氛十分严肃,现场一片忙乱。,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身边多了个人。
霍寒辞无意引起骚动,干脆找了个镜头之外的地方站定,漫不经心的观察场中情况。
渐渐的,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到了不远处的监视器后面叉腰站着的女人身上。
池鸢头发用支笔松松的挽着,反戴了个鸭舌帽,手里拿着一个大喇叭,面色冷肃的盯着监视器,不时举起大喇叭指挥摄像师推镜头特写。
霍寒辞缓缓眯起了眼睛。
看着沉浸在工作中,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的女人,沉寂已久的心脏猛不丁的加速跳了几下。
他眼皮一跳,隐隐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破芽而出,也许会在不久的将来失控……
在机场那次偶遇之后,霍寒辞看过很多遍有关池鸢的资料。
所有对她的印象都在告诉他,他们之间是最纯粹的商业联姻,而过去他对这位名义上的妻子,也仅仅只是面子上过得去罢了。
像这样亲眼看她导戏,应该是平生第一次,哪怕他的妻子是国内知名的大导。
所以,刚刚是为什么……
霍寒辞剑眉紧锁,思索得正入神时,忽然有脚步声靠近。
一道惊喜的声音自附近响起——
“寒辞,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霍寒辞倏然回神,视线一转,落到已经走近的周丹雯身上。
目光在她身上穿的不染纤尘的白色长裙上顿了顿,心中生出一丝怪异感。
在拍摄现场穿得这么干净,合适么?
他视线越过她扫了眼场中众人,除了演员外的所有人几乎都穿着最简便的服装,方便随叫随到。
连剧组权利最大的池鸢,也是简便的卫衣配长裤,周丹雯身处其中,就像画格上格格不入的色块。
霍寒辞皱了皱眉,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关心当天的拍摄还要多久完成。
周丹雯被他问得语塞。
她哪里知道还要拍多久。
她平时根本不出现场。
今天也是听说了霍寒辞要来,想以最完美的模样第一时间出现在他眼前。
注意到男人缓缓沉下去的脸色,她心底咯噔了一下,大脑飞速转动,突然想起前两天助理无意间的一句抱怨,眼眸微亮,赶紧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
“这……拍摄得看池导当天的安排,她有时候喜欢改戏,大家就得陪着一起加工晚点。”
后面这句,纯粹是她自己加上去的,暗戳戳内涵池鸢任性,专门耽误所有人的时间。
然而霍寒辞听了却没什么表情,只是眯起眼眸扫了眼不远处正在和演员讲戏的池鸢,心中诧异她在剧组竟然是这种说一不二的性格。
周丹雯见状,面色微微变了变。
明明是她在跟他说话,可寒辞却处处都在因为池凰失神,再这样下去,他眼里还会有自己的存在吗!
她心中的危机感越发浓烈,让脸上那道刻意伪装出来的最完美适当的浅笑也受了影响,变得僵硬了两分。
她轻咳一声,掩饰住自己的不甘,温声关怀道:“寒辞,这里比较乱,你坐飞机过来一路也累了,要不我陪你到酒店休息吧?”
霍寒辞闻言,再度蹙起了眉,眸色沉沉地注视着她,久不言语。
周丹雯被他看得心跳漏掉一拍,面红心跳起来。
不过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说了一句话。
——“你是跟组的编剧,不用盯现场吗?”
“这……”周丹雯眼底闪过一抹慌乱。
见她答不上来,霍寒辞眼底闪过一抹失望,心中微叹一声,越过她大步流星的朝着池鸢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现场已经有不少人在周丹雯出现之后便注意到霍寒辞了,此刻见她径自走向池鸢,心中纷纷生出八卦的心思。
池鸢似有所觉,顺着众人的目光转头,瞬间跟身后悄无声息出现的男人对上视线。
她秀眉轻蹙,扫了眼人心浮动的剧组,心中不悦,“霍寒辞,你很闲吗?”
此言一出,包厢内顿时陷入寂静。
霍寒辞端着茶杯,沉吟半响,才不紧不慢的解释,“上次的事是我不谨慎,给了某些人可乘之机,你放心,不会再有下次。”
池鸢闻言,秀眉一挑,眼底闪过一抹精明。
“你查到幕后主使了?”
她问得十分笃定。
事实上,大家都是圈内人,舆论有没有被干预,看一眼就知道了。
上次是因为霍氏出手及时,她便也懒得再费心查证了。
现在听他这么说,当时买水军引导舆论的,似乎还是他口中的‘身边人’?
面对她直截了当的问话,霍寒辞少见的没有回答,却也没有转移话题。
池鸢和他对视片刻,突然心领神会,“是你那位未婚妻?”
她说得很平静,但落到霍寒辞耳中,却莫名有种在被嘲讽的意味。
男人厉眉轻蹙,“我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的。”
池鸢扯了扯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心中暗暗腹诽:周丹雯做这种事可不是第一次了,只是你不肯相信这是她的本性罢了,你真以为自己阻止得了女人的嫉妒心吗?
况且,敌意又哪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她轻嗤了一声,语气凉凉的评价,“看来是霍总没给够你这位未婚妻的安全感,以至于她看谁都像情敌了。”
霍寒辞动作一顿,狭眸中飞快地闪过一抹晦涩。
他深深地看了池鸢一眼,“你误会了,我和丹雯只是朋友,因为一些事名义上的定了个婚。”
说到这,他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看了她片刻,才不疾不徐的接着道,“我们不会真的结婚。”
池鸢闻言,耳边一片轰然。
她震惊得睁大眼眸,紧紧盯着对面的男人,似是要辨别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霍寒辞面不改色,任由她审视和猜忖。
看不出任何破绽,池鸢的心情就更加复杂了。
因为这说明他没有撒谎,可是他不是非周丹雯不可吗?
离了自己这个阻碍,为什么没有趁势在一起?
莫非当时的意外,也让他忘记了周丹雯?
池鸢心中烦乱,猜了无数个可能,独独没有想过这个男人这么做会跟自己有关。
毕竟,她活着的时候都没能让他爱上她,‘死了’就更不可能了,虽然撕毁离婚协议什么的确实是她动摇的根本……
她沉思,霍寒辞也不打扰。
一顿饭吃得无比沉默。
临到分别时,池鸢才猛不丁的道,“邀请还作数吗?”
“什么?”
霍寒辞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住所的事,“当然,答应你的一切都作数。”
池鸢眼眸一颤,不知怎地,被他看着,突然心悸了一下。
她攥了攥指尖,才稳住面上的淡定,“那么,我会尽快搬过来的。”
霍寒辞‘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与此同时,另一边,周丹雯从私家侦探那里得知了霍寒辞又和池鸢见面的消息。
她表情狰狞,一颗嫉妒的心几乎掩饰不住,“池鸢,你怎么死了还不安分,偏生又来个一模一样的池凰和我争……”
周丹雯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阴鹜,冷恻恻的笑道:“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阿嚏!”
池鸢猛地打了个喷嚏,精致的巴掌小脸痛苦的皱到了一起。
霍寒辞见状,下意识的起身,走到她身边才猛地意识到两人并不熟,捏着纸伸出去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中。
池鸢似是毫无所觉一般,自然的抽走了纸巾,一边擦脸一边淡淡道:“如果你方便的话,我想尽快搬家。”
霍寒辞怔了两秒,才沉声道:“随时都可以。”
池鸢点点头,没再说话。
气氛霎时间凝固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池鸢猛不丁的开口,“我听说你出过意外,是因为这个才忘记了池鸢吗?”
霍寒辞眉心一蹙,幽深的眼眸陡然一厉,冷冷的审视着她,发问:“你是听谁说的?”
他出车祸的新闻当时没压住泄露了出去,但失忆的事除了家人和几个亲信之外,根本没人知道。
池鸢哑然,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心脏一紧。
她用力攥了攥蹙在桌下的手指,竭力作出平静自然的语气回答,“因为你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明明我和池鸢长得很像,很多人都会把我当成她,但你的眼神却很陌生,所以再听说你出过意外之后,我就猜你是不是根本就忘记了她。”
霍寒辞眼眸微眯,不疾不徐的反问,“为什么就不猜是我分得清你们呢?”
池鸢镇定反问:“你会比大哥更了解我吗?”
这下换成了霍寒辞沉默。
片刻后,他生硬的转移了话题,“搬家需要帮忙吗?”
池鸢眨眨眼,心中有些想笑。
从来都是他的冷言冷语逼得她无可奈何,如今竟然也有他被自己问得答不上来的时候了?
她心情复杂,倒也没不依不饶,顺水推舟道:“如果你想,我当然不会拒绝,不过……”
她话音顿了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真的确定周小姐在知道我住进你的房子之后,不会来找我的麻烦吗?”
“不会。”
男人回答得毫不犹豫,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这份迅速是怕某人反悔。
池鸢似有所觉,微微一笑。
翌日,池鸢便用同城快递将一些必须品先快递到了霍寒辞的别墅。
接着又收拾了两箱衣服便准备离开。
她约了司机送自己,但下楼之后,司机不见踪影,反倒是看见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影。
霍寒辞倚着车门,看见她出来,便大步流星的走过去将她手上拖着的两个行李箱接了过去。
池鸢眼眸微睁,难掩惊讶的凝视着他的背影,心中泛起疑惑。
这个男人,究竟想干什么?
是把她当成‘池鸢’的替身在弥补,还是潜意识里的情不自禁?
后面这个猜测只在脑海中停留一秒,便被她弃掉了。
作为曾经跟他最亲密的人,她无比清楚在这个男人心中,自己可没这个地位,恐怕是前者。
那就更好笑了。
活着的时候不珍惜,失去了才开始弥补,多恶心人呀。
因着这个猜测,池鸢难得心情不郁,去别墅的路上也沉着脸不发一言。
霍寒辞误以为她是在担忧周丹雯那边,难得主动安慰:“别怕,有我在,她不会有机会为难你。”
池鸢扯了扯嘴角,又那么一瞬间想摊开问个明白,但话到了口边,又堪堪忍住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
池鸢暗暗在心底警告着。
强迫自己压下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重新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从容。
“你亲自来帮我搬家,应该是有目的的吧?”
“之前给你看的那个剧本,已经立项了,目前第一波投资已经到位,你如果有固定合作的团队,可以提出来我们去邀……”
池鸢眼眸一眯,眼底飞快地划过一抹警惕。
试探吗?
她一个刚刚回国的人,不说两眼一抹黑便罢了,哪里来的固定班底?
池鸢心中燃起了十二分的警醒,面上不动声色,从容应对道:“我导的第一部戏你也看得出来,很简陋,几乎都是亲力亲为的,所以团队这方面可能还需要霍总这边多费心了。”
“嗯。”
霍寒辞沉沉的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将她送到住处之后,便打算离开。
池鸢倒也没挽留,毕竟刚才这一路上,他的电话就没有断过,想必工作是真的很忙。
临走之前,霍寒辞递了一张邀请函给她。
“后天的慈善晚宴,这部戏最大的投资商会出席,你可以去看看。”
池鸢闻言,面露诧异,“这部戏最大的投资竟然不是霍氏吗?”
“蛋糕也要分享才能长久的做下去。”
霍寒辞丢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便驱车离开了。
池鸢翻了翻邀请函,心中有了决断,让经纪人给自己准备合适的晚礼服。
……
霍氏。
霍寒辞刚从外面回来,陈惟立刻敲开了他的办公室,将一叠资料递到他面前。
“这是您让查的池凰的资料,她从小到大的履历都很完美。”
霍寒辞捡起几张翻了翻,恰好是最近几年的。
里面夹杂的照片是在剧组随手拍下的,池凰坐在监视器后面,整个人都透着病态的虚弱和清瘦,应该是跟她之前随口提到的生病有关。
这个池凰,和池鸢出意外之前那几个月的模样重合很严重,很难让人不去分析这里面的玄机。
霍寒辞很快看完所有的资料,厉眸微眯,漫不经心的评价,“完美复刻。”
陈惟点点头,说出自己的理解,“她从前的资料像个AI,最近两年才有了生气,很难让人相信这是巧合。”
霍寒辞闻言,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神情骤然间变得凌厉起来,语气森冷,“巧了,我也从不信所谓的巧合。”
“继续查,另外再安排人盯着她的动向。”
等陈惟离开之后,他又拿起池凰两年前的照片若有所思的看起来。
“笃笃——”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霍寒辞回神,随手合上资料,才淡漠出声,“进。”
紧闭的门立时被推开,高跟鞋落到地板上的‘哒哒’脆响由远及近。
周丹雯婷婷袅袅的走到霍寒辞面前,脸上扬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声音温柔,“寒辞,我想你了。”
霍寒辞不为所动,恍若未闻般埋头处理这面前的文件。
周丹雯一番娇媚施展给了空气,面色微不可见的凝固了一瞬。
她用力攥了攥手指,才又继续道:“伯母给我打电话,说是想你了,我们今晚一起回老宅看她好不好?正好我们订婚也有好几年了,也是时候该考虑办婚礼了……”
听到这儿,霍寒辞总算停下了动作,掀起眼皮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旋即,不疾不徐的开口,“我记得当初说得很清楚,订婚只是为了挽救周家当时的危机,才两年,你就忘了吗?”
周丹雯面色一白,脸上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
她用力抓着办公桌的边缘,眼眸微红,声音委屈而虚弱,“我以为,以为那只是一句玩笑。”
霍寒辞神色不变,语气又冷又沉的反问,“你觉得我是会随意开玩笑的人吗?”
周丹雯语噎,脸色瞬间又白了两分,心脏直直沉入谷底。
当时……
她是担心过的。
毕竟寒辞是碍于老太太的施压,才同意暂时订婚的,但这两年他一直没对此表现出反对。
她因为当初他承认如果没有池鸢,会跟自己……种种原因下,原本忐忑的心自然放下了,以为他默认同意了,为什么……
周丹雯脑中突然闪过一张脸。
——池鸢!
这一切都是从池鸢回来之后变了。
原本对事事都不在意的寒辞开始和她有交集,为了她而警告自己,现在都已经默许她搬进了他的住处……
想到这里,周丹雯氤氲水光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妒恨。
如果再不争取,她真的什么都要失去了!
她心中阴鹜的想着,面上去仍是倍受委屈的模样。
“寒辞,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不会强求你跟我结婚,但我毕竟是女人,取消我们的婚约对我的声誉会有很深的影响,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一点时间……”
她一边抽泣一边提出要求。
看着她哭哭啼啼的样子,霍寒辞厉眉轻蹙,不仅没有心软,心里反而莫名生出了一丝不耐。
周丹雯卡在他拒绝之前,再度识趣的表示,“取消婚姻这件事由你来提,伯母恐怕会很难过,只要你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以去跟她解释清楚。”
霍寒辞闻言,涌到口边的话顿时凝住。
他眼眸微眯,似是在思忖。
周丹雯见状,心中又是一阵浓烈的酸涩和不甘。
曾经这个男人所有的事都可以为她破例,从什么时候起,她在他心里竟然还不如池鸢那个贱人了!
“寒辞,我已经这么退让了,你还是不愿吗?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难道还不值得你为我多考虑一分吗?”
周丹雯语气十分痛苦的质问,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边接连不断的从脸庞滑下。
霍寒辞眉心紧紧拧起,终于开口,声音冷沉,不见分毫怜惜的给出期限。
“半年。”
目的达到,周丹雯暗暗松了口气。
她识趣的告辞,临走之前再度提了晚上一起回老宅的事。
霍寒辞思忖片刻,同意了。
等她走后,拨内线叫来陈惟,“周丹雯之前递那个剧本,怎么处理的?”
陈惟一头雾水,“就按你的意思,暂时冷置着啊,难道您改变主意了?”
霍寒辞捏了捏眉心,掩去眼底的烦躁,淡淡吩咐,“去请业内最好的编剧,把剧情从里到外打磨一遍。”
陈惟点头应下,又多嘴问了一句,“周小姐希望请知名大导来拍,需要现在就开始联系吗?”
霍寒辞思索了几秒,缓缓摇头,“我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如果可以,他希望是池凰来拍。
如果还有谁能将这个剧本化腐朽为神奇,重新赋予它灵气和生命的话,她会是那个唯一的答案。
傍晚,夜幕降临。
一辆深色的法拉利缓缓驶进市二环边上一出复古的四合院。
霍寒辞方才下车,老宅的管家便急急忙忙的迎了出来,“快进去快进去,老夫人已经在里面盼了一天了。”
霍寒辞将钥匙丢给他,大步流星穿过小院长廊进屋。
霍老夫人正坐在沙发上听周丹雯说圈子里最近发生的新奇事,听见熟悉的脚步声,猛地起身,拄着拐杖上来拉人。
“还知道回来?要不是丹雯孝心,我看你是要直接住在外边儿了。”老太太一边不满抱怨,一边却拉着儿子的手不舍得放开。
三年前出了那场意外之后,她这个儿子性格是越发冷淡,两年前她因为一些原因强行订下他和周丹雯的婚约,让母子关系也变得岌岌可危起来,这两年是越来越难见着他回来了。
好不容易团圆,霍老夫人高兴的让厨房加菜。
x席上,她果然提起了霍寒辞和周丹雯的婚事。
“我年纪大了,唯一的愿望就是想在有生之年看着孙子出生……”
霍寒辞神色不动,平静得像是没听见一般。
周丹雯暗暗觎了他一眼,表情僵硬。
她明白他不接老太太话茬,是要让她拿出诚意来。
她何曾被他逼着受过这种委屈!
周丹雯用力握着筷子,眼中水光闪烁,勉强对霍老夫人挤出一个笑容,干巴巴的道:“伯母您明明就还年轻,怎么能这么说呢,关于婚礼和孩子的事,我和寒辞已经在规划了,您放心吧。”
霍寒辞眉心一蹙,不悦的看了她一眼。
周丹雯后背僵住,目光祈求的看着他,等从老宅里出来,她立刻急切的解释,“就算要说清楚也得一步步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伯母身体不好,也会接受不了的。”
霍寒辞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点点头,准备上车离开。
周丹雯见状,飞快地上前一步拦住她,神情哀伤,且带着一丝恳请,“寒辞,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霍寒辞后退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轻轻颔首,“说。”
周丹雯用力攥着车门的把手,深吸了口气,才轻轻出声,“在你心里,就没有过丝丝要跟我在一起可能吗?”
霍寒辞暗眸微眯,漫不经心的开口,“我记得三年前你问过差不多的问题。”
周丹雯瞳孔微缩,紧张的看向他,声音微颤,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你都记起来了?”
霍寒辞没有回答,反而冷漠的继续道:“我已经和池鸢结婚了,哪怕只是商业联姻,我们也不会再有任何可能了。”
三年前耳听过的拒绝,如今再次听见,周丹雯依然心痛得接受不了。
她红了眼睛,声音哽咽的提醒他,“可她已经死了。”
霍寒辞面不改色,语气坚定而残忍,“这没有分别。”
此言一出,周丹雯像是终于死心了一般,后退一步,失神的跌坐在铺了沙砾的草坪上。
霍寒辞垂眸,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眼,垂在身侧的手臂微微一动,下一秒又像醒神了一般不动声色的垂回去,冷冰冰的越过她上了车,驱使着座驾扬长而去。
周丹雯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一边流泪,一边拨通了陆锦川的电话。
“锦川,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