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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脸贴在罐子上,江知夏觉得很累,很苦。

驱车前往叶家祖坟,这里她来过这里很多次,而爸爸比她来得更多。

看着墓碑上妈妈笑颜如花的样子,现在,旁边的空位很快就要放上爸爸的照片。

从此以后,妈妈和爸爸,都不会孤寂了吧……

再等等,不孝女就下来陪他们了。

江知夏紧紧抱着骨灰罐,觉得好冷,心脏的洞冒出来的寒意,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特意选了一张叶康国年轻时的照片,扬了扬,勉强笑道:“这是之前爸爸亲自挑选的他觉得最帅的照片,你觉得怎么样?”

她这幅反常的样子让柏远愣了愣。

“爸爸说墓碑上的遗像一定要是自己小鲜肉时期的样子,不能是现在糟老头的样子,这样才跟妈妈般配。”

柏远轻笑道:“很帅,帅得我甘拜下风。”

下葬时本该凝重肃穆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轻松起来。

叶家祖坟的守墓人是旁支的一位孤寡老人,一身黑色衣裤,灰白的发,充满沟壑的面庞瘦削而沧桑。

江知夏小时候第一次来这里,见到的守墓人就是这位老人。

不知道他老人家到底多少岁了,现如今看上去,身体依旧硬朗。

她朝踱步过来的老人喊道:“行爷爷。”

叶行没什么表情,点点头,接过江知夏手中的照片嵌在墓碑上,然后将合葬墓穴的石板打开。

坑里的金布上摆着一个盖着红布的大骨灰盒,其上雕刻着精致华丽的花纹,还镶了玉石的檀木骨灰盒。

周围还放着两三件陪葬用品,其中就有她小时候最心爱的芭比娃娃……

叶行弯下身,沉默着将檀木骨灰盒搬了上来,打开密封的盒盖,里面是放置得齐整的灰白的骨灰。

打开叶康国的骨灰盒,因为有常年服药的习惯,他的骨灰带着点绿色。

江知夏笑了,轻轻说道:“妈妈,爸爸来了,爸爸来履行他的承诺了。”

她把爸爸的骨灰倒入檀木盒子,一边拨动一边像吟诗般念着,“我中有你,你中有我。我与你,生同衾,死同穴……”

两种颜色的骨灰在她的指间慢慢混到一起,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什么能让他们分离。

叶康国对发妻深情至此,就死后连骨灰也要放到一个盒子里。

毋庸置疑,这样的感情弥足珍贵。可是真正得到的人,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如果要江知夏来回答,那她会斩钉截铁的说,是不幸。

她从来都是这么认为,深情专一到不可自拔,于活着的人,于失去的人,是不幸。

从小,她就把爸爸的孤寂看在眼里,光是看着,都尝到了苦味。

柏远的目光一直定定的凝视着江知夏。

生同衾,死同穴……他波澜不惊的心湖泛起丝丝涟漪。

叶康国对发妻的感情,是出了名的深。

不仅没有再娶,也没有任何花边新闻传出来过。

只要稍微调查下就会知道,江素洁是信口雌黄。

可薄衍琛没有,柏远也没有“多事”,那个时候他对江知夏也就比陌生人熟悉一点。

如今,薄衍琛后悔了,柏远也被自己曾经的冷眼旁观所折磨。

柏远安慰道:“你的爸妈已经重逢了,他们现在一定很幸福。”

江知夏笑着点头,一定。

她曾经天真地以为,她比爸爸和妈妈幸运,她心爱的男人还好好活着,只要时间够长,那份珍贵的感情她总能得到。

即便一直这么淡漠地相处下去,也算是朝夕相伴了一辈子。

回忆到这里,江知夏的眼中闪过对自己的厌弃。

她终究还是没有妈妈的好运。

飞蛾扑火一厢情愿的爱情,死的怎么不是她?

最该死的,只有她啊!

叶行将檀木盒重新安放到墓坑,然后再覆盖上红布,并从口袋里掏出玉佩和铜钱摆在上面,盖上石板封上墓坑。

人化作灰烬被埋在暗无天日的墓坑,一定会很舒服吧,那里一丝光都透不进去,只有黑色,什么都看不见,灰色也就没有了。

江知夏弯起唇角,很快,她也会来这里,永远陪伴在他们身边……

哦,还是不了吧。她这种不孝女,就别来打扰爸妈了。

这个莫名的笑令柏远瞳孔重重的放大,只觉得一阵心烦意乱,手一伸将江知夏冰凉的手纳入掌中,紧紧握住。

手上传来的疼痛令江知夏蓦地清醒过来,感觉脑仁隐隐作痛,她顺势将额头抵在柏远上臂,目不转睛看着墓碑上爸妈的照片。

因为爱情,所以他们还是年轻的模样。

下辈子,你们还做夫妻,至于孩子,就不要是我了,我这个没用的女儿……

薄衍琛醒来的时候,是第五天。

他嘴里呢喃着“知夏、知夏……”,直到柏远换好防护服,进来看他。

薄衍琛眼睛直愣愣看着他,问道:“知夏……怎么样了?”

柏远皱眉,低声说着,“还能怎么样?在拘留所里,一个劲儿的求死,还抢了警察的配枪,差点自杀。”

话才说完,心电仪又开始发出刺耳的声音。

一旁的医生忙说:“关总您不要激动!”

柏远吓了一跳,就听到薄衍琛喘息着开口:“不是江知夏的错……”

他想起自己之前看到的画面,脸色因为心头的绞痛而泛白。

那不是错觉,是真的死过一次,灵魂出窍看到江知夏。

她不停的认罪,一心求死,知道自己没死,一定很失望吧?

可他这次不能如她所愿去死,因为他不想她死。

薄衍琛动了动,浑身无力,第一次尝到虚弱的滋味。

这是他活该,是他应得的惩罚,他毫无怨恨。

但还是希望快点好起来,让江知夏早点出拘留所,不再受苦。

他是绝对不可能让她坐牢的。

昏迷的这几天,薄衍琛其实做了很多梦,几乎都是回忆,从第一次遇到江知夏开始。

他一直不屑一顾,她锲而不舍追在身后,被他求婚的喜极而泣,还有两人之间混乱的第一次。

就那一次,江知夏怀孕了,她很多次胎动,都期待着他肯摸一摸。

薄衍琛一直没有伸出手。

梦里,他挣扎着想要去摸摸,可是他们之间仿佛有一堵看不见的膜,阻挡着他碰触。

太多太多对江知夏的坏,可是在这些画面中,有很多关于江知夏的一举一动,被放大,被清晰存在脑海。

那些是他心动但强行压制的点滴,因江素洁的挑拨而看不清。

现在真相大白,很多东西仿佛犹如雾气被拨开。

薄衍琛终于知道,为什么他那么痛心?

快被江知夏杀死,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她不能因此出事。

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但,必须以你的平安喜乐为前提。

病房。

江素洁的刀伤没有薄衍琛严重,就是多了个轻微脑震荡。

她在病房醒来,不顾伤口痛,蹒跚着扑到窗口,贪婪吸食着外面的阳光。

等到身体缓过来,江素洁想趁机逃离,当然没走成,保镖还是看得很紧。

她跟护士拐弯抹角的打听,得知薄衍琛也被江知夏刺伤了,比自己严重得多,情况凶险万分,只要刀子再千进半厘米,他就真的死了。

这下薄衍琛不会再忍了吧!

江知夏也是装疯卖傻,薄衍琛可是最讨厌被欺骗。

可是江素洁怎么也没想到,就算两次差点死了,薄衍琛都没有追责。

薄衍琛意识清醒,第一个问的就是江知夏怎么样了。

柏远说在家里,没在拘留所,他紧张的神色才松弛了些。

欠了江知夏两条命,这辈子都还不起。

身体上痛了,心里的痛就没那么多。

等到身体勉强能出院,薄衍琛就回了家,而江素洁也跟着一起回到了暗无天日的地下室。

江素洁不甘心,拼命叫骂:“都是装疯卖傻,江知夏还伤了你两次,你怎么无所谓?薄衍琛,你是不是被江知夏下了降头?”

薄衍琛完全不想跟她说话,自从确认了自己真正的心意,他连看都不想多看江素洁一眼。

但江素洁必须为她的谎言付出代价。

只是皮肉伤怎么够呢?

看着薄衍琛当自己是透明的,接下来还不足的要遭受怎样的折磨,就算只是继续关在这里,江素洁也受不了了。

她终于翻开自己最大的筹码:“薄衍琛,你和江知夏的女儿还活着!”

薄衍琛猛地转身,原谅他首先想到的是修复和江知夏的关系,而不是为安安可能还活着欣喜。

如果他和她的孩子真的活着,意味着两人僵硬的关系会出现转机!

薄衍琛来到江知夏的房间,半个多月没见,自己不在她身边,她的气色很不错,甚至还圆润了些。

江知夏厌恶道:“你来干什么?抓我去警察局吗?”

她可不会自暴自弃的绝食,只要有机会,她还会继续杀死薄衍琛。

好好吃饭,把力气提上来就好了。

可惜上次就是差了一点点,要是力气再大点,薄衍琛和江素洁早就下地狱了!

“去警察局之前,先去民政局吧,我就算是死,也不想背着你老婆的身份死去。”

江知夏看他的眼里有火,说出来的话带着冰,灼烧着他的身体,冻结着薄衍琛的五脏六腑。

薄衍琛艰难地开口:“我不想你死,不想你坐牢。”

他回答着江知夏的问题,将迟来的爱恋吞下去。

因为注定得不到想要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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