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冥王星杂志《Storm》竟聘用了一个二十多岁的网红作为新主编，这个消息在业内轰动了快一个月。
“诶诶诶，到底为啥叫《Storm》冥王星杂志啊？”
“冥王星，曾经的太阳系九大行星之一，如今被贬为矮行星，开除于九大行星之列，你说是为什么？”回话的正是现在四大刊之首《A Magazine》的编辑，她边说边用自己巨长的指甲嗒嗒嗒地扣着香槟杯，语气中满是玩味。
被她这么一说，对方马上就懂了。冥王星，八大行星中的第九个。《Storm》杂志，四大刊中的第五个。
今晚的外滩热闹非凡，明星，名流，各大杂志媒体都济济一堂，几十台摄像机严阵以待，今年最轰动的一场秀即将揭开序幕。
会场内播放着节奏动感的前卫电子乐，飞速旋转的鼓点伴着交错变换的灯光，把全场的氛围烘托到了极点。
但拨开这些热烈躁动的机械电音，嘉宾席上大家的窃窃私语可要好听得多:
“我在时尚圈呆了快三十年，还是头一回碰到这种事情。《Storm》现在有这么惨吗？不会新主编上任之后要直播卖杂志吧！”
此话一出，大家瞬间笑作一团，也顾不得脸上的鱼尾纹都要跟着眼线一起飞上天了。
这里是媒体区，坐的都是各大杂志的主编副主编，但怎么都不见《Storm》的新主编向芯格，因为她被安排在了“博主区”。
新主编第一次在公开场合亮相，竟然把她的位置和一众网红安排在了一起，这可真够尴尬的。
“她本来就是网红，坐在那里，前后左右都是熟人，不挺好的，还能聊聊天，坐咱们这里的话，都不知道说啥。”
这话乍听没啥问题，稍一细品，可没几分好意。如今这个时代，那些找不到工作又每天只知道捧着手机刷刷刷的年轻人，才会称自己为“博主”“网红”。特别是在上海，什么时候天外飞下一块陨石，砸死了十个人，可能有9.5个是时尚博主。
此时此刻，他们口中的网红主编还坐在赶往会场的车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向芯格自从上车之后就一直在打喷嚏。
但她顾不得这些，两眼紧盯着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手指噼里啪啦一刻不停。
她还有正事要干。
今儿是她新主编上任的第一天，一大早，副主编郑如晦就像个交际花一样飞进她的办公室。
“亲爱的，这是今晚herm大秀的邀请函，主办方只给我们杂志留了一个名额，我就让他们直接邀请你了，记得晚上打扮漂亮点。”
郑如晦笑靥如花，满面真诚，但这副过分友好的架势怎么都让向芯格觉得有诈。
这位副主编今年三十有六，整整大了向芯格一轮，但是保养得是真好，一点看不出年纪。只见她身着棕褐色YSL西服套装，干练优雅又不失时尚，一头烫过的短发微微蜷曲，很好地修饰了她略显凌厉的五官。
脚上蹬的是Manolo Blahnik新出的黑色漆皮高跟鞋，微微露出的脚踝，如烟管般纤细。
这样的女人，一看就是常年戒糖戒碳水的狠角色。毕竟，人至狠，则无龄。
“好呀好呀。”向芯格接过郑如晦递过来的邀请函，上面赫然写着“TO 新主编向芯格”，一时看不穿这郑如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先笑嘻嘻地应了下来。
说实话，看秀这种事情，她的兴趣并不大，但一看到herm这个牌子，她心里就另有了打算。
从编辑社到秀场的车程不过半小时，向芯格在后座把Herm前几年的几场秀都拉了一遍，这个牌子从高级马具起家，后又用各种稀有动物皮革制包，以奢侈、尊贵的品牌格调在时尚圈占有一席之地。
Herm近五年的秀场都是”销金窟”，大前年他们把秀场变成了摩纳哥赌场，请了一众明星前来走秀。前年办了游轮秀场，从南太平洋特意运海水过来，游轮里面还能办趴体。去年更夸张，直接把北极的冰山搬来了上海，冰山下面融化的水作为模特的倒映......
总之那副十丈红尘匝地扬的架势就是为了突出一个——不差钱。
想要在这种场子抢戏，除非把自己裹成木乃伊。
Herm的PR Amy正在秀场门口接待各位嘉宾，向芯格刚一下车，她就注意到了，毕竟那头蓝发实在显眼。
“向主编来啦！”她热情迎上去，顺带不露声色地打量了一番向芯格的着装，白色卫衣搭配深灰色西装，看似简单，但却是在“过份隆重”和“过份随意“之间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中性又休闲的风格，在一众高定晚礼服的秀场，也算是另辟蹊径了。
只是这手里提的包......
Amy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往向芯格身边凑了凑，假意挽着她的手臂一阵寒暄，“我一直有在网上上关注你，没想到你本人比照片还要好看诶。”双眼却一直瞟向芯格手里拎的包。
这个包型是他们家的没错，但是这个材质她竟看不出来是什么，蜥蜴皮？鸵鸟皮？好像都不是，看起来竟然是帆布的，但是他家根本没有帆布包啊。
这，这，这，新主编来看秀竟然背了个假包？
Amy找了个由头让工作人员带向芯格进场，自己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赶紧给郑如晦打了个电话。
郑如晦这会正在办公室安排通稿呢，Herm的PR Amy是自己相熟的“好友”，这才特意招呼她给他们的新主编安排了“好位置”。
那边向芯格一进秀场，这边的娱乐八卦号就直接猛发通稿——《Storm新主编竟被同行排挤，Herm秀场坐网红区最后一排》《冥王星主编Herm秀场遭冷落》......
“郑姐，你们这主编怎么背了个假包来看秀啊。”电话这头的Amy语气有点着急，向芯格这个举动实在是太不尊重品牌方了，要不是因为郑如晦之前打过招呼，刚才她直接就把她请出去了。
“假包？”郑如晦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她背了个假包来看秀？”
“是啊，真是无语，买不起就算了，还背了个这么假的，丢死人。”
“这......”郑如晦心里一沉，向芯格不至于这么蠢吧？如果真这么蠢，倒是给自己省了不少事，“Amy，她现在已经进去了？”
“是啊，要不要我现在进去把她赶出来......”
“不不不，”郑如晦又心生一计，“你之前给她安排的位置是网红区的最后一排对吧？这样，你现在进去给她换个位置，让她坐第一排去，然后安排摄影师多拍拍她。”
被郑如晦这么一说，Amy一下就明白她要做什么了，“明白了郑姐，还是你聪明，我看你们新主编蠢到这程度，待不了几天就得走。”
郑如晦没有接她的话，只是故作亲昵地说道，“谢谢亲爱的，周末请你吃饭~刚好聊一下合作返点的事。”成年人说话，不来虚的。
挂了电话，郑如晦立马点开好几个微信对话框，逐一发红包，附言“听说老师今天在Herm秀场呀，多给咱们新主编拍点特写呗，谢谢啦。”
全都是今天在秀场拍照的摄影师。
安排好秀场那边的事，自己刚下发的通稿也得修改，一时间，郑如晦在办公室忙得手忙脚乱，没想到，向芯格出去看秀，最忙的人反倒成了自己。
郑如晦暗自得意：没想到，这年头网红的素质这么低。
2.熠川科技
“我们可以在线上开发一个社交功能，把那些有相同阅读兴趣的人......”
“下一个。”
“或许是时候引入精准的地域弹窗技术，再开发专门的模型......”
“下一个。”
“我觉得我们应该邀请各个领域的专家成立专门的专家团，让他们来参与以及监督。”
“下一个。”
......一场会下来，没有一个人的发言说完了一整句，都被老板的“下一个”咔地按了暂停键。一旁的助理杜洋越来越紧张。
偌大的办公室从天花板到桌椅都是清一色的纯白、冷静、统一，充斥着强烈的秩序感，秦笑川的瞳孔反射着整个空间里的光，这让他看上去更加不耐烦了点。
“鉴于我们刚收购了短视频应用Flipa，下一步我们可以和现在最大的短视频平台某音合作......”
说话的是刚被招进来的新人苏琪，小姑娘刚入职场，带着一股初生牛犊的莫名自信。她看自己的发言竟没有被老板打断，便略有得意，不由地提高了音量，洋洋洒洒地诉说着自己的意见。
一席言毕，会议室突然就陷入了一片死寂，苏琪不解，环视了一下周围，发现所有人都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说话。
她把目光投向杜洋，用眼神问他，“怎么了?”杜洋一脸无奈，做了个扶额的动作。
“好了，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吧。”秦笑川的语气倒是听不出任何情绪，说完，他便起身走了出去。
老板一走，大家才稍稍松了口气，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四周响起，大家都接二连三收拾电脑和文件起身回去自己的工位办公。
苏琪赶忙拉住刚站起来的杜洋，“到底怎么了，这个气氛这么诡异？”
杜洋深深吸了口气，“你啊你啊，你进公司前好歹查一下我们老板的资料好吧。”
原来，熠川科技的老板秦笑川曾是某音三大算法的创始人，但是五年前，因为商业内斗，被自己的合伙人给踢出了局。
这五年来，秦笑川卧薪尝胆，艰苦创业，终于东山再起，做了一款基于数据挖掘的推荐引擎产品，为用户提供信息推荐服务的产品，也就是今日首条。
现在已经有100多家杂志报纸入驻成了他们的客户，其中也包括时尚界的四大刊。
今年2月，今日首条又全资收购了短视频应用Flipa ，准备大肆进军短视频领域，算是直接和某音开战。
“我靠。”听杜洋讲完，苏琪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蠢。刚从国外毕业回国的她，一回来就投了这家公司的简历，对于公司的前史，一概不知，所以才有了刚才那出尴尬到窒息的激情发言。
回想起自己刚在在会议上一脸骄傲的样子，苏琪想死的心都有了，“我现在打包行李离开地球还来得及吗？”
杜洋摆摆手，送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
午休时间，公司里的一群码农还在对着电脑噼里啪啦写着代码，只有苏琪趴在桌上，满脸郁丧。
杜洋拿着秦笑川的外卖经过她身边，又被她一把拉住，“哥，你说我会不会被老板开除啊？”苏琪眼角凝泪，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看她这副样子，杜洋把刚到嘴边的“可能会”咽了下去。只能安慰道“没事没事，你也别太难过了，毕竟不知者不罪。”
“你能不能帮我说说话啊哥。”苏琪继续着可怜攻势，她知道杜洋是秦笑川身边最亲近的人，来了这么些天，她就没看见有别人进去过秦笑川的办公室，除了杜洋。
“这......”杜洋动摇了，苏琪这一声声哥哥把他叫得脊梁骨都软了，他抬头看了眼办公室，放眼望去，基本都是穿格子衫的码农，要是放在消消乐里，整个办公室都得消失。
好不容易来了个青春洋溢的年轻女孩，没几天又要被开除，说实话，他也有些舍不得，“能帮你我肯定会帮的。”
“谢谢哥哥。”苏琪瞬间笑逐颜开，甜甜地说道，“我去给你泡杯咖啡。”
五分钟后，站在秦笑川办公室的杜洋感到了深深的后悔，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把肚子里的咖啡吐还给苏琪。
“怎么了？还不走？”秦笑川背对着他，下半身靠在办公桌上，两眼正紧盯着眼前的屏幕。
秦笑川的办公室有三个巨大的分屏，堪比巨幕影院，上面持续滚动着他们APP各种实时数据。数据是今日首条的立命之本，而这些错综复杂又无比庞大的数字背后，有一双无形的操纵之手——秦笑川和他所建立的模型。
他所建立的个性化推荐引擎技术，可以在5秒钟内计算出用户兴趣，并且能通过用户行为分析，在用户每次动作后，10秒内更新模型。
更厉害的是，通过对每条信息提取几十个到几百个高维特征，并进行降维、相似计算、机器分类、摘要抽取的处理，他们实现了实时推：0.1秒内计算推荐结果，3秒完成文章提取、挖掘、消重、分类，5秒计算出新用户兴趣分配。
说秦笑川是数据之神，也毫不过分。
“午餐放桌上了，531大卡。”秦笑川常年吃的食物都很单一，味道他不在乎，但是必须符合蛋白质：碳水：纤维素 2：1：1的标准。
而且他会要求杜洋把餐食的卡路里计算好后标注在外卖盒上，按照他的说法，人也是一个非常精密的系统，就好比是一个庞杂的数据系统，只有最精准的输入输出比例下，才能保持这个机器的持久运行。
杜洋觉得自己老板多少有点数据强迫症，但细想也合理，毕竟在他们这行，只要有一个代码写错，整个系统都运行不了。
“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吗？”秦笑川转身，非常细致地戴上一次性手套，拿起桌上的牛肉卷咬了一口。
“刚才开会，你别往心里去......”
“放心，我不会开除她的。”
杜洋心里一惊，也太厉害了，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只是对他的情绪表达了一下关心，老板就知道自己是为那女孩来求情的了。
“我没那意思嘿嘿，但是她确实不知情，小姑娘也挺不容易的。”杜洋装傻。
“跟了我这么多年，你应该知道我用人的唯一标准是什么。”秦笑川淡淡说道，头都没有抬。
“忠诚。”杜洋回答道。五年前的那场内斗，秦笑川被身边最信任的人构陷，才失去了当时所拥有的一切。从此之后，他用人都无比谨慎。对他而言，忠诚是排在所谓才华，技能等一切素质之前的硬性指标。
杜洋想到自己，从毕业后就跟着秦笑川，从某音到熠川，一晃7年过去了，但是秦笑川真的信任自己吗？外人看来似乎如此，但自己知道其实并不。
熠川科技下面有几家子公司，秦笑川让自己做了其中两家的法人，说起来好听，实质上空有虚名，还绑定了无法摆脱的连带责任。秦笑川用这种方式把黄金镣铐拷在自己身上，是想告诉他：作为我身边最亲近的人，你只能选择忠诚。
想到这里，杜洋一下就冷静下来了，自己还命数未定，还在那里担心别的同事的死活，实数脑子有病，况且，就苏琪刚才那番话而言，蠢则蠢矣，但也恰好说明了她起码不是某音的卧底。秦笑川是不会这点小事就开除她的。
“是我多虑了，那我就先出去工作了。”
“嗯。”秦笑川很快便解决了午餐，531大卡顺利进入他的身体，开始为他下午的工作持续供能，“对了，帮我把《A magazine》的拍摄推了，采访可以，拍摄没必要，我又不是什么艺人。”
《A magazine》是现今四大刊之首，当初今日首条刚做起来的时候，头部纸质媒体纷纷入驻，其中包括像《上海日报》这样的权威媒体，而《A magazine》作为时尚杂志的头部，也看到了电子刊的前景，在第一时间与熠川科技达成了战略合作。
在其之后，四大刊的其他三大刊主编都纷纷登门，主动入驻今日首条，紧跟《A magazine》的步伐，想在数字化的蓝海中分得一杯羹。
《A magazine》的主编宋凯欣一直都很欣赏秦笑川，不管工作还是私下，都想和秦笑川建立更进一步的“合作”，奈何秦笑川这个人除了工作之外，对其他事情都无甚兴趣。
之前宋凯欣就抛出好几次橄榄枝，说想让秦笑川上一下他们杂志。这对于普通人而言，可算是个莫大的殊荣。而且宋凯欣的说辞也挺有道理：现在是全民偶像的时代，哪怕是企业家也需要建立个人IP ，以此为自己的公司和品牌背书，就连Elon Musk都积极上综艺，客串电影呢。然而秦笑川每次都是婉拒，只说自己是个码农，离时尚太远。
最近《A magazine》出了一个关于“科技新贵”的选题，实在是太过适合秦笑川，于是宋凯欣又让手下的编辑发来了策划案，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但她不知道，秦笑川拒绝过的事情，绝不可能有任何回头的余地。
“OK，宋主编那里我会处理好的。”
话音刚落，杜洋突然发现秦笑川身后分屏上的数字开始跃动，是实时热搜数据，正在以一个超乎平常的速率攀升。
“秦总......”杜洋伸手指了指他身后。
秦笑川回头，也看到了这一幕。大概是某个明星又出了什么事，官宣，离婚，出轨......诸如此类。
这种事情他们几乎时隔几天就能遇到一次，着实无聊，但对他们而言，无聊事件背后的数据却有意义。
秦笑川走到屏幕前，用自己的食指指腹在上面轻轻一划，系统立马从后台切换到了前台，实时热搜榜前三：1.《Storm》新主编背假包现身秀场 2.向芯格Herm秀场背假包 3.背Herm假包的时尚女魔头
这次竟然不是艺人出事，这让秦笑川有点意外，紧接着，他的视线停在了向芯格这个名字上，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杜洋，这个向芯格是谁？怎么这么耳熟。”
“向芯格就是那个大网红啊，你不会不知道吧？”话一出口，杜洋就意识到了不对，秦笑川连现在最火的明星都不认识，怎么可能认识一个网红。
“网红？”秦笑川一下就想起她是谁了。
3.
Amy让助理领着向芯格进秀场，一路上，小助理故作抱歉地和向芯格解释：“不好意思啊向主编，这次邀请的人太多了，媒体区已经没位置了，得辛苦你坐在网红区了。”
向芯格嘴上应着不介意，但心里大概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郑如晦这么好意地推她来看秀，怎么可能有好事，那可都是她自己摸爬滚打多年积累下来的资源啊。
原来是想看她出糗。
还好向芯格并不介意。多年以来，时尚圈的话语权就被垄断在极少数人手里，看似百花齐放的圈子其实是一个极其封闭的生态系统，少数品牌垄断了对时尚的定义，通过制订认证标准控制了时尚行业的准入权。
就拿看秀为例，谁有资格坐在这个秀场上，几乎是由品牌方和时装屋来一锤定音。
但近些年来，整个行业的生态却在悄然发生着变化，特别是随着网络时代的到来，流量开始冲击着这个以推崇排他性为基础的时尚圈，现在的秀场上，不难看到来自各行各业的精英人士。
比如此时此刻的Herm秀场，向芯格的左边坐着著名财经博主仲灵，右边是人称“网红教授”的法律讲师张翔翔，后排更是坐着有两个孩子的辣妈管娜。
传统时尚圈的人可能依旧会看不起这些“网红”，但向芯格却觉得，这起码代表着这个圈子开始向公众放权。不管他们承认与否，抱团自娱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他们也需要更多的曝光，更多的流量。
看前后左右都是熟人，向芯格反而感到非常自如，正准备和大伙聊聊天，却没想，这个时候Amy的助理又回来了，她走到向芯格身边俯身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不好意思向主编，位置搞错了，您应该坐第一排的，我这就带你过去。”
向芯格有点不解，秀场的位置也能搞错？上边不都贴着嘉宾的名字么？但她没说什么，只是非常配合地跟着小助理到了第一排。
这边刚一坐下，周遭的一群摄影师突然就都把摄像头对准了她，一顿猛拍，那待遇堪比巨星。向芯格顺水推舟，假装非常不经意地拎起自己身侧的包，放到了更为显眼的膝盖上，然后装作没有看到摄像机，低头拿起手机给郑如晦发去一条消息。
“已经在秀场坐下，谢谢郑姐的安排了！”
郑如晦当然不知道向芯格话里有话，“亲爱的别这么客气呀，你是我们的主编，本来就应该你来的。记得多拍点素材回来哈。”对方秒回。
好了，一切安排完毕，就等网络发酵了。向芯格退出聊天框，点开了今日首条，热度的上升比向芯格预想得还要快，这边的秀还没开场，网上就已经开始流出她在秀场被抓拍到的生图。
“这是向芯格吗？感觉最近一个月很不活跃啊，都去干啥了？”
“楼上到底是不是粉，格格去《Storm》当主编了啊，这么大的消息竟然不知道。”
“哇，格格今天的OOTD真好看，特别是那个包，绝了。”
“诶我怎么觉得那个包有点奇怪，Herm家出过这个颜色的铂金包吗？”
“对对对，我也觉得很奇怪，我是他家的VVIP，从来没见过这款，她拿的不会是假包吧？PS：是向的粉丝，但就事论事，请轻喷。”
此话一出，顿时激起了千层浪，评论区立马炸了。
“楼上的是黑粉吧，我们格格又不是买不起真的，说话前先过过脑子OK？”
“我是他家的Sales，我作证，绝对是假的，而且这也假得太过分哦，用脚趾头也能看出来。”
“评论区真是太搞笑了，这都有脑残粉控评，假包无疑，没什么好洗白的。”
“估计她的粉丝都是十八线城市高中生吧，生下来就没见过奢侈品。”
“妈诶，网红这么赚钱还要背假包，真是笑死。”
“好了好了，都被吵了，相信格格，蹲一个声明。”
......
舆论愈演愈烈，很快就有几个头部娱乐账号发布了“向芯格在秀场背假包”的博文，坐实了之前网友的猜测。几个关键词热度一路飙升，一下就挤进了热搜榜的前十。
向芯格一脸淡定地刷着手机，等着热度继续攀升。这个时候，手机突然猛震了好几下。
“你去看秀了？！？”是游一戈。
“是啊。”
“靠！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他们也邀请我了！但是我不知道你要去！所以就给拒了！”
这几个一连串的问好加感叹号看得向芯格头疼，这个人怎么能用键盘发语音。
“冷静点，你是爱豆不能讲脏话。”经纪公司对外给游一戈包装出神秘而高冷的人设，但只有向芯格知道私底下他就是个怨妇，废话精。
两人认识了快二十年，向芯格她爸是武术教练，游一戈是他爸的弟子，从小就被她揍着长大。她怎么都想不到，这个喜欢流鼻涕的小孩长大后会成为爱豆，在台上接受万千少女的尖叫示爱。
记得游一戈出道前夕，向芯格正在伦敦时装周，她想借机去结识一个脾气很古怪的新锐设计师Herpen，提前查清了这个设计师所有的行程，她在秀场三番五次制造偶遇，试图和对方搭话，然而，人家根本不理她。甚至到后来，只要一看到她，就面露厌烦。
屡屡碰壁的她有点沮丧，刚好这个时候游一戈突然空降来找她玩，她便心生一计，拉着游一戈去一个餐厅吃饭，路上还送了游一戈一条造型奇特的手链，说是送给他的出道礼物。
游一戈喜出望外，长这么大，向芯格还是第一次对他这么好。他一路上叽叽喳喳，废话没停过，到了餐厅点了一堆菜大快朵颐，胃口格外好。而向芯格却若有所思，只是笑着看他吃。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Herpen就出现在了这家餐厅。看到Herpen进门，向芯格立马起身，但Herpen看到她却脸色一变，极不耐烦。向芯格正想开口说话，Herpen抢先站到她面前，“别再跟着我了，我完全不想跟你这种无聊的人打交道。”话语中满是愠怒。
向芯格还没来得及解释，对面的游一戈急了，立马拍案而起，“谁啊你，怎么说话的。”
Herpen正想回怼，转头便看到了游一戈手上的手链。
那是他最早期的作品。
向芯格看到Herpen的视线落在游一戈的手上，立马借机插话，“这是我送他的礼物，也是Herpen您刚刚出道时候的作品，虽然这条手链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却是第一次把超音波焊接技术用在了饰品制造上，把混合磁粉和液态硅胶作为原料，利用高频声震动来重新排列和连接分子，再用3D打印机打印成型。”
“它的名字叫‘可能’，寓意着在未来世界，一切形式的艺术创作都将成为可能。”
“我的好朋友马上就要出道了，我把这条手链送给他，也希望他在未来的事业上能够创造出更多可能。”
一席话下来，向芯格彻底打动了Herpen，这位以性格孤僻古怪出名的设计师破天荒对眼前这位平平无奇的中国女孩产生了好奇，“你叫什么名字。”
后来，游一戈每每提起这事，向芯格都对他心生愧疚，主动坦白自己当时确实把他当成工具人来使了一次。
但谁知，这个“傻白甜”根本完全不在意，“别的我不管，反正这条‘可能’是你送我的礼物，你希望我创造出更多可能的心意也是真的，这就够了。”
那条手链，游一戈一直戴到现在。
4.
向大主编入职第一天就上了热搜，但没人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
原本死气沉沉的办公室一下就活络了起来。靠在椅子上睡觉的，拿着手机打游戏的，甚至在工位上做美甲的，全都凑到了一起开始八卦。
“我的妈呀，这也太丢人了吧。”编辑糖糖的声音比她的指甲还尖，只见她边说边用自己的纤纤玉指放大手机屏幕，“她怎么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真刺激，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在热搜榜看到我们杂志的名字？”这话说得阴阳怪气，但立马就激起了一阵大笑。
“我还以为今天下午主编和副主编都不在，可以早点走呢，这下好了，不知道主编一会还回不回来......”摸鱼达人只关心自己的下班时间。
“Alan大叔又发文了！”说话是编辑部的实习生，小姑娘这一句立马把大家的八卦情绪推向了高潮。
这个Alan大叔是现在网上最火的星座情感号，他不仅在网上有千万粉丝，也是《A Magazine》最火的专栏作者。此人文风犀利，口轻舌薄。火到什么程度呢？最近人人嘴边都挂着一句土味情话——“你会为了我去Alan大叔那里搜索XX星座吗？”
更重要的是，Alan大叔和向芯格一直水火不容，之前他就发文说在向芯格的星盘上，金牛座 26 度 18 分的Algol大陵五和火星，土星两颗星都有相位，天生带有双重厄运，这样的人合作运极差，也就是传说中的扫把星。
结果后面，向芯格连续签了三家网红经济公司，真的都莫名其妙因为一些匪夷所思的原因倒闭了。向芯格一下就坐实了“扫把星”的名号。
“快看看大叔这次说了啥？”
“日，摩，月，狮，水，射，”实习生对着手机逐字逐句地读道，这些字她都认识，但是连起来真不知道什么意思，甚至都不知道哪里应该停顿，“虚荣心不强才怪！”终于有她能读懂的句子了，便不由提高了音量。
Alan大叔发文之后，向芯格假包事件的热度又上一个台阶，话题词旁边的“沸”直接变成了“爆”。
此时的郑如晦正带着广告总监喜气洋洋地去签合同，刚一走进WPT大厦，就看到话题热度直接从“沸”变成了“爆”，心情瞬间爆炸大好，脚上八厘米的高跟鞋蹬得掷地有声。
今天他们要和WPT签一个年框，这个《Storm》今年唯一的年框客户是她谈下来的，郑如晦就等着逼走向芯格后，向集团的高层邀功。主编这个位置，她已经等了太久。
WPT的老板叫裴敬，地地道道的北方男人，说起来，他还是十年前她刚毕业在广告公司做实习生时候的上司。只是后来，裴敬离开广告公司自己创业。如今的WPT已经是个经营范围涵盖时装、美妆产品、香水、包具、配饰......的大品牌了。
今年又开辟了一条新的内衣线，而这次，他们所签订的年框合作就是跟这条新出的内衣线。
签订的过程十分顺利，只是郑如晦低头签完字，才发现裴敬一直盯着她的领口看，罢了，还来一句，“内衣线交给你们我放心啊，看看我们小郑这身材，凹凸有致，没生过孩子就是不一样。”
郑如晦下意识想伸手整理下领口，但手一抬起，还是放到耳边，只见她撩拨了一下自己的碎发，强忍着恶心故意娇嗔道，“其实我们也很适合美妆，香水之类的产品呀。”
这个男人真是几十年如一日的油腻。
郑如晦回忆起当年自己还在他手下当实习生的时候，他可不是这样的，那会的郑如晦有点婴儿肥，也不怎么会打扮自己，天天被裴敬当众辱骂，有次她因为来姨妈身体不适导致上班迟到了一小时，裴敬直接训她，“现在才来上班，你不如直接回家躺着吧。”“就你们女的事情多，动不动就哪里不舒服，你以为我很舒服啊？”......
从WPT大厦出来的时候，郑如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里满是怨忿，自己都已经爬到这个位置了，竟然还是要给裴敬当乙方，这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
好在一旁的广告总监看出郑如晦心有不悦，立马奉承她，“这次真是对亏了副主编你和裴总的旧交情，他才卖了我们这么个大面子。”
郑如晦的心情这才稍稍平复了点，她划开手机，想看看向芯格现在的惨状。
却没想，一点开屏幕，热搜词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