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程茵每次三点钟放学就在幼儿园门口等着，趁早把作业做完。家里没有灯泡，做完就开始在一旁踢着石子。
她知道每次踢到100下左右，妈妈总会急冲冲的赶来。
程茵乖乖的抱着书包，坐上前面自行车的一条杆上。
妈妈在后面骑着。
她就在前面吆喝。
“卖——糖果，卖——卤——菜。”
声音要拖长，奶声奶气喊着嗓子发哑。
一个晚上，一辆自行车会跑着好几个村里。
日复一日，大家也都熟悉了“奶气包。”
长久的跑路，不规律的一日三餐，程茵严重的营养不良，经常生病。
有次连续几天发着高烧，醒来的时候，她第一次发现那个漂亮的妈妈变得沧桑了，双鬓也好多白头发。
她很生气，不知道是什么坏女巫给妈妈施了魔法。
在那之后，她发现一切都变了，
妈妈再也不带着她跑，每次放学总是会有不同的邻居接放学。
她很开心，能认识很多邻居大哥哥，每次别人讲她没有爸妈的时候，他们总是会挺身而出。
但是妈妈渐渐淡出了自己的世界，只在梦里见过。
日复一日的吃药，激素导致她形体已经浮肿，初三那年，妈妈突然回来了，在村里买了房买了代步车。
那些流言蜚语也都不攻自破，她也曾经问过，自己爸爸去哪里了？
汪意总是犹豫之后，说那一句话：“爸爸去了远方，会回来的。”
那是程茵多年不见的第一个问题。自那之后，她只字不提。
原来那些人说的事对的。
他没有爸爸。
她是被捡回来的垃圾。
“妈，每周五都能回家。不用什么都往学校里带。”
汪意深吸一口气，把手上的水渍抹在抹布上。疲惫露出微笑：“这不是忘记了吗。”
“那是不是宿舍有很多人住呀？”
“是。”
“学校一般给不给家长进呀”
“给。”
“要不你把伞带着，这江南总是烟雨不定的。”
“妈，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唠叨，我已经长大了。”
“不是，你这兔崽子你怎么说话的。”
多年的积压，多次的委屈突然堆积，心底的声音一次次的呐喊，肆意的疯狂叫嚣着。
反击！
硬生生憋住眼中的泪水，起了身，一股脑拿起背包丢下一句。
“反正我是你捡回来的，你不是我妈，凭什么管我！”
常青中学一直是省立高中重点实验高中，每年985，211的重点率不在少数，一直是无数长辈砸钱挤进来的摇篮。
按照宋染来说她这是走了狗屎运，踩着最后一名考了进来。
上了高中，住在宿舍里，很多学生都异常兴奋，不受父母的管教，可以结实新的朋友，新的自由。
没过几个小时，程茵就和舍友很快到联络了起来。
带着黑色眼眶眼镜叫赵妙，这里就属她成绩最好了，穿着蕾丝小公主裙子是王艳，自身最讨厌自己的名字，一直以来，她觉得自己就应该高高在上。还有一个长的秀秀气气的是李甜甜，名字也朗朗可爱，但她是全国中小学生第三届武术冠军。
程茵小时候随着家里人东跑西跑干活，也认识些形形色色的人，短暂的相处已经了解大概。
这所学校的热水箱是在女生宿舍楼的东南角，和男生打水是一个地方。
她随意套上了一件长袖，裸到下腰处，这才放心一个人去打水。
刚来的时候，她就发现一条近道，需要绕过老的篮球场，因为走的人不多，这里面长满了半尺高的杂草。
马上就要到宿舍熄灯的时间了，为了省着几分钟，走这么人烟稀少的地方。
程茵突然有些后悔了。
“我去，这三分球漂亮呀。”
少年清朗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摸索了过去。
是一个老的篮球场，周围的器材已经磨旧破损。
月光下，站着两个少年。
其中一个后退了几步，另一个少年也心有默契也后退几步，跨步打算截篮。
他高高跃起，风吹的衣服上扬，露出大块的腹肌，另一个男生也是一个跃起空中截球。
谁知，这是一个假动作。
那个少年。直接把球运转到胯下，身子小幅度偏移，用另一只手，单手握住篮球，轻松的甩出。
一个完美的抛物线，球在篮筐边缘旋转着，一圈，两圈。
看得程茵也开始紧张起来。
一声清脆的响声。
球进了！
少年昂首挺胸，举起一只手指，带着漫不经心的傲气，宣布这一切。
他的眼神里是细碎的耀眼的的光，像潮水，拍打过，流逝去。
“哎呦，沈怀远，你可是真狂呀。”
他怀中闷闷接受一拳。
原来她叫沈怀远。他笑着转身，点点了头，黑发在风中，轻轻撩起，露出了光洁的额头。黑发红唇，笑颜明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停不下目光，周围都是笑声和篮球队撞击声和心中的暗喜融为一体，
流过，拍打，而后，静止，流淌。
那是2017年.日晚上。
常青中学一直有一个变态的规定，按照成绩的排名，学生优先选座。
程茵自然是排到最后一名。进去之后，发现有一张单独的空座在教室靠窗后方的位置。
她跨步直接坐下，开始收拾东西。
“你说沈怀远怎么还没有来？”
“就是呀，这老师都来了。”
“不过，你们别多想了，这还有三个座位空座，一是女孩子，还有一个胖胖的女生，还有一个是他兄弟纪洲以。那肯定和自己兄弟座呀，听说，他初中从来都没有很女孩子座在一起。”
这声音也无疑让程茵听了进去，她不舒服的摆弄着自己的衣角，唇被咬的发白。
赤裸裸的外貌攻击，她以为上了高中，大家有了良好地教育，是不会这样明说的，结果开学的第一天，心酸的味道还是随着她的生活如影随形。
她突然想到妈妈曾经把她护身后，为她出头的话：“你们要是再乱说，老子就把你们嘴撕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