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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岛之前,宋柒并没有想过“野马屿”会这么“野”。

他到“野马屿”的那一天,是2006年普通的一天,却又不是那么普通。碧海蓝天,万里无云,海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粼粼波光。

状似野马的岛屿昂首向前,延伸的海岸线映入眼帘,绿树红瓦,轮船、码头,来来往往的人,全都尽收眼底。海岸码头,一艘艘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渡轮呈“一”字有序排开,船头无一例外的用醒目的红色,标注着不同的目的地。

即将开拔的渡轮,有着船员忙碌的身影,他们在做最后的检修。而早早登船的乘客,也颇有闲情逸致的两三为伍站在甲板上欣赏着城市里见不到的海岛风景。

在码头的售票大厅里的一处窗口前,前来购买船票的乘客有序的排着队,林萌就是其中一位。她在野马屿岛供电所上班,每日工作繁忙,上岛的船只几天才有一趟,以至于她很久都没有出过岛了。所以,这次她趁着难得的一天休假,便出了岛去外面采购了一番,把自己和岛上亲朋好友托买的东西购全,这才赶着这天的最后一班船回野马屿岛。

她排在队伍的末端,前面有着很长一串的队伍。放下沉重的袋子,擦擦头上汗迹的林萌环顾四周,跟着队伍缓慢前行。距离林萌不远五十米的地方,便是售票厅的门口,林萌乌黑的眼眸转啊转,眼神移到大门外的时候,刚好有一辆锃亮的黑色车缓缓停下。

从车里下来的一位穿着白色T恤的年轻男子,穿着清爽,肤色白皙,林萌一瞧就是在温室里成长起来的小草,她平时接触得多的都是晒得黑红脸庞的粗糙汉子,相比较之下男子简直风吹就倒。此时的宋柒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人当作一棵草,哪怕是根葱也比这强啊。其实宋柒在他二十七年的大好年华里,琴棋书画都受过熏陶,就连咏春拳、击剑都有涉猎。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进击的少年。

不待这株别人眼中弱不禁风的草从后备箱里取出黑色行李箱,从车里依次而下两位中年男女,虽然隔着挺远,但林萌依旧能听清楚他们的对话。

“爸,妈,你们就送到这儿吧!我得去买票了!”宋柒微笑着道。此刻还没有被野马屿上柴油发动机熏染成乌油油的面容,清眉朗目,唇红齿白,在人群中出众得很。

宋父安慰地点点头,“好!凡事要小心!”

宋母面露不舍,努力压下已经浮起的泪花,缓缓道:“阿柒啊,你从来没离开过家太远,这次爸妈不能在身边照顾你了,到了岛上,自己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需要的,就给爸妈打电话知道吗?”在宋母心中,野马屿是出了名的荒凉之地,上岛简直就是流放。

宋柒点点头,“知道了妈,野马屿岛是出了名的风景好,儿子去了那里,恐怕都要乐不思蜀了!”

知道儿子体贴,故意开玩笑试图让她放松心情,宋母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趴在宋爸的肩头流眼泪,吴爸出声安慰:“好了,儿子都这么大了,也该是时候让他出去闯闯了!”

宋柒忍住不舍,腼腆笑了笑,向父母一一拥抱辞别,挥手转身拖着行李离开。

林萌瞧到这里,立马转回头,因为宋柒已经向着她这边而来。

此时,前面的队伍早已消失得一干二净,林萌凑近窗口买了票,临离开的时候,宋柒已经拉着行李箱在她身后了。

“您好,我要一张去野马屿岛的船票,谢谢!”

售票员操作了一会儿,将一张票递给宋柒。宋柒瞧了瞧票根,抬头又问:“您好,请问去野马屿岛要坐多久的船?”

售票员回答:“两个小时!”

“这么久?”

售票员耐心回答:“野马屿岛是距离这里最远的一座岛了,而且,您买的还是最后一班去野马屿岛的船,自然要慢上一些。今天不上岛,就要等好几天了。”

宋柒点点头,道了谢,抬眼望了望外面不远处停靠在码头的渡轮,眸子中略过一丝期待,又若有所思。野马屿的客观条件他是知道了,也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他有自己的梦想要实现,为了目标他会一条路走到底。

上船的检票口处,拥挤的人群排着长队缓慢前进,等待着检票后登船。期间有农妇打扮的村民热情地向宋柒兜售紫菜饼,这些都是勤恳又贫穷的渔民在讨生活,但宋柒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恍然未闻,农妇失望地走开了。被一旁的林萌看在眼里,对于这个娇气的城里青年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态度很不以为然。林萌掏出零钱买了两块紫菜饼,农妇忙不迭地感谢。

宋柒将手里的船票向检票人员出示,继而被放行。看着脚下荡漾的海水,宋柒脚步有些浮,他小时候溺水被水呛过,后遗症就是看见深邃的水面会有眩晕感。这都还没出发呢,宋柒汗颜,恍惚间低头拉行李箱的空当,没留神碰到了身后提着篮子的一位老阿姨。

老阿姨被撞得脚下踉跄,险些栽倒,幸好被身后眼疾手快的林萌伸手扶住。

“谢谢你,姑娘!”老阿姨稳住身形,转头道谢。

林萌微笑摇头,但是眼神朝着毫不知情昂首阔步的宋柒而去,看到宋柒无动于衷,向来好脾气的林萌看不惯这种没礼貌的行为举止,语气变得有些不是很友好,说:“没事儿阿姨,有人走路顾前不顾后,您提着东西多注意着避开才是!”

后知后觉的宋柒接收到了林萌不满的眼神,总算发现自己碰到了人,慌忙回头冲老阿姨道歉:“对不起阿姨,您没事吧!”

还没上船就差点下了船的老阿姨摆摆手:“没事儿,多亏了这位小姑娘,小伙子,以后走路记得多顾着点后脑勺。”老阿姨也风趣,意指宋柒走起路来后脚跟能踢到后脑勺。有点夸张,宋柒其实也没那么趾高气昂啦,这都是晕船惹的祸。

被人说教,宋柒无言以对,颇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瞅着林萌扶着老阿姨目不斜视越过自己而去。

登上了船,宋柒按照手里的票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将行李放好之后坐了下来,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船舱里的一切。

船舱里大约有三十来个座位,只一会儿的功夫就全部坐满,而且有许多乘客都相互熟稔,打着招呼拉着家常。

船舱显得老旧,舱壁上白漆脱落,露出斑驳的铁锈,过道的地方放着许多乘客带着的行李,各式各样的都有,甚至还有鱼篓和鱼竿,一股子腥味在船舱里萦绕。

宋柒吸了吸鼻子,努力想要将这股腥味掩盖掉,但是似乎越抗拒,那味道越冲鼻子。好在宋柒的位置靠着窗,可以用窗外的风景来转移注意力。

渡轮长鸣,马力十足,瞬间荡水而去,离开码头。也将原本平静的海面,搅动得出现了两条巨浪。海水打在船身上,传来低低的沉闷声,有的水花飞溅在甲板上。

远处,海面宽广无边,海水泛着淡淡的银光,轻轻起伏。

渡轮继续前行,宋柒欣赏着沿途美丽的景色,一时竟忘了那股腥臭的味道。但随着船体的前进摇晃,宋柒觉察到自己身体出现了异常。他的胃里似乎在被一根棍子在搅一般,上下翻腾,脸色霎时间白了几分,额头细汗越来越多,更可怕的是,宋柒觉得自己想要吐。

宋柒这才意识到,他晕船了。

呕吐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宋柒实在无法压制,只能起身冲向甲板,趴在护栏就是一阵干呕。

等干呕结束,宋柒深呼吸了好几次,细润的海风让他觉得畅快很多,于是就倚在护栏上眺望风景,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他的选择到底是不是正确的?放着舒服的大城市不待,跑到这个落后的小海岛上来,连最起码的交通方式都不能适应,以后的日子又该怎么办?

当理想照进现实,现实通常都会给理想泼上一盆冷水。

宋柒被海风吹的有些凉,转身进了船舱,但刚进去就发现,原本船舱里半侧躺睡觉的,聊天的乘客都或多或少地瞅自己几眼,就连那个他碰见了好几次的女孩也朝自己看了过来。女孩眉清目秀,宋柒不由用眼角余光多看了她几眼,但她高冷的模样让宋柒不敢多瞧。

宋柒尴尬地在座位上坐下,就觉得有人拍自己的肩膀,转头瞧过去,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婆婆。

老婆婆递给宋柒一条手帕,白白净净,上面还绣着一朵小花,“小伙子,给,擦擦汗,看你应该很少坐船,晕船啊,是很难受的!”

宋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不想拒绝老婆婆的好意,便伸手接过帕子,低声道谢。

坐回身子的宋柒,将帕子举起好几次,最终还是将帕子收了起来,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纸巾,将额头的细汗擦去。这一系列动作全被一旁的林萌瞧在眼中,勾起嘴角,化成嘴边的揶揄。

林萌很快打开手机里的QQ,找到一个常联系的头像,点进去,麻利地打了一串字发了过去:“今天见了一个城里男人,一身的娇贵气息,都快把我给熏晕了!”

很快,那头也回了信息:“你钻他怀里了?”

林萌没好气地回道:“在同一个船舱就足够了!”

对方回了信息,首先是一个大大的惊叹表情,接着才是内容:“味儿这么大?这应该就是传说中有味道的男人!”

林萌看着手机屏幕,嘴角露出一抹浅笑,转头看了一眼宋柒。

宋柒正靠着靠背闭目养神,侧颜轮廓深邃英气。

自己真是小题大做,看陌生人都不顺眼,林萌忍俊不禁嘴角弯了弯,伸手将手机灭掉,上岛后她还有很多事要做,现在要抓紧时间实现睡觉自由。

野马屿岛供电所营业厅,没有客人,业务也不忙。

营业员于雁挺直脊背,端坐着,但眼睛却盯着电脑屏幕上的QQ消息对话框,愣愣地发呆,对方已经十分钟没有给自己回消息了!上班本不该溜小号,但是因为岛上交通不便,同事好友林萌难得出一趟岛,还大包小包去采购,她可不放心,必须要随时联系才能安心。

恰在此时,王大勇背着工具包从外面进来,瞅见于雁神情木讷,像只懒猫,忍不住调侃道:“上班时间偷懒,我得向所长汇报一下!”

听见声音,于雁随手从一旁桌子上拿了一个小玩偶就朝着王大勇扔了过去,“你存心的吧!”

王大勇嘿嘿笑道,伸手将玩偶接在手里,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将玩偶重新递给于雁。

于雁似乎想起什么了,转头道:“老王,秦所刚刚留话,你回来就让你五点左右去渡口接一下新来的所长!”

王大勇闻言眉头微皱,“所长昨天不是说他去接的吗?”

于雁解释:“秦所刚刚被叫去村委会开会去了,估计来不及,需要麻烦你去一趟了!”

王大勇面露不快,扔下一句“知道了”,便进了后院。

于雁知道王大勇为何不快,但是她没有挑破,耸耸肩叹了口气。

王大勇刚抢修回来,办完值班交接班手续,就先回了宿舍,美美地洗了一个澡,从浴室出来时瞧着时间是下午的四点零几分,他这才一屁股倒在床上,撑了个很舒服的懒腰,翻身睡了过去。

他只睡一会儿,应该耽误不了吧!

时间过得很快,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吵醒了王大勇,王大勇不耐烦地摸索着接起手机,那头就传来于雁的声音:“让你去接新所长,去没去啊?”

王大勇依旧迷迷糊糊地回答:“这就去!”

“你准时一点,别耽误事儿!”于雁又补了一句。

王大勇很不耐烦地挂了电话,努力睁开一直眼睛,瞅了瞅时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刚刚好五点。

王大勇一把将身上的毯子拉至头顶!

睡觉!接什么所长!听说是个毛头小愣头青,他承认的所长从来就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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