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中一个女人跪坐在地上抱头痛哭,那撕心裂肺的哭声牵动了眼前男人的心,坚毅地脸上似乎有泪与雨水融合。
倪好发现自己是悬浮在暴雨中,脑子一片空白,“我…怎么了?”
浑浑噩噩中,她突然听到刺耳的滴滴声、忙乱的嘈杂声,一个男人的声音在焦躁怒吼:“啊,不对不对,该死的,又出错了!”
倪好想去看,身体却一下被吸进一个黑洞之中。
黑暗瞬间淹没了她
不知沉睡了多久,世界渐渐有了光亮,倪好睁开眼睛,视线由模糊变得清晰起来。
“你可终于醒了,那个老家伙还以为你病了呢。”
倪好迷茫地侧过头,看着眼前妖娆美丽的女人。
女人用化妆刷修饰着已经完美的妆容。“这个地球没了谁都一样转,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啊,别再犯傻了。”
女人的话刺耳又直白,眼中却没有一丝嘲讽。说完甩着一头大波浪,拿起手包径直离开了房间,只留下一屋子浓烈的香水味。
倪好环视着空空荡荡的房间,头疼欲裂。
房间精致的装潢看上去有些空荡。
倪好抓住头发努力回想,最终在疼痛中晕睡过去。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很多破碎的画面,画面像是被拆散的拼图,有的清晰、有的模糊。
回想起自己站在楼顶纵身一跃的画面,倪好清楚的记得自己已经死了
倪家破产了。
她被最疼爱自己的父亲卖了,怀了魔鬼的孩子
孩子弄丢了,她也不能为孩子讨回应有的公道。
无望的她,选择从楼顶坠落。
醒来的倪好静静看着天花板,指甲深嵌到肉里。
是痛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面对“重生”倪好表现地异常镇定,她找到日记本确认自己重生的时间。
“1月1号......呵呵......”倪好冷笑着摇摇头。
此刻,倪好的妈妈刚去世一个月,她爸就娶了一个只比她大五岁的女人,而她现在只有十八岁。
倪好放下日记本走到窗前,不自觉地将手放在肚子上,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眼中染上一丝哀伤。
倪好:“宝宝,重活一次,原谅妈妈不能给你报仇了......妈妈不想你再受到伤害。”
重活一次,倪好要在一切痛苦来临之前,离开这个让悲剧发生的地方。
倪好很快收拾好行李,确定家里没人后从后门离开。
刚走近后门,倪好就听到了言娜娇柔的声音,便躲在了角落。
声音的来源处站着一道妖娆的身姿,那人正是她父亲再娶的女人,名字叫言娜。
言娜靠在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怀里,轻轻拍打了一下,“好讨厌,人家早就说过不是自愿的了。”
男人抓住言娜的手放在嘴边吻了吻。“你这个小妖精说的话我可不敢信。杀人你都想得出来,保不齐下次你想杀的人是我呢。”
言娜在男人怀里笑得前仰后合。“哈哈,真讨厌。人家只是随口说的嘛,又不是真的杀人。再说,人家一个弱女子,就算真想杀人也没那个力气啊。”
倪好冷眼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时候。
上一世倪家家破人亡,被人追债逼到墙角的时候,言娜拿着行李直接上了一辆非常豪华的车,看都没看倪好一眼。
那时候的倪好还不懂,那个一直被爸爸捧在手心里的女人,怎么转眼间就去了别的男人怀里,原来她早就有了备胎。
现在的倪好看到这一幕只有冷笑,一个连亲生女儿都算计的男人有这样的结局也是好的。
等言娜进了院子,倪好头都没回,径直离开了这个充满谎言的地方。
这栋昔日风光无限的豪宅,此刻在灰蒙蒙的天空之下,显得格外落魄,像是正在陷入地狱的鬼宅。
倪好按照网上招租的地址,走进一片微旧的住宅区。小区不大,只有五六栋楼房,每栋楼房两个单元。
十一层高的楼房配有电梯,总算不用天天爬楼。虽然要租住的房间在三楼,但她依旧懒得爬楼梯。
敲响房东的门,一个身材高大,面貌坚毅的男人出现在眼前。
看清男人的脸时,倪好睁大眼睛,几乎惊叹出声。
是上一世的那个警察。
“啊,你,你好,我是......”
阎奕看到倪好一副受惊的表情,心想是不是自己太严肃吓到了对方,便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以证自己的亲和力。
“你好,我叫阎奕,你就是刚才打电话来看房的租客吧?”阎奕轻快的声音,赶走了空气中的尴尬。
阎奕边说边从手边鞋柜上拿起一串钥匙,打开对面的房子。
“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家具也很齐全。房间我都打扫干净了,你可以直接住进来。”看到桌椅上的划痕,阎奕补充道,“当然,如果你不喜欢这些家具的话,可以随意处置,还有这边......”
倪好看着阎奕的背影,大脑飞快的运转。
怎么会是他?一切都还没有开始他就出现了,这是为什么?是暗示她一切苦难都不能避开吗?
看着表情依旧没有放松的倪好,阎奕干脆拿出了警官证。
阎奕想起平日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同事都说他不怒自威,在线人的直言下他简直变成了阎罗王在世,说只要看到他,就会有马上退避三舍的自保念头。
“这是我的警官证,安全问题你绝对可以放心。”
倪好终于回过神,吞咽着口水,手指微微颤抖地触摸着警官证,就连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因为此刻阎奕的动作、表情,和上一世第一次见面的情景重叠了。
“我,我,我租。”
倪好将自己的身份证给了阎奕做登记,阎奕看到倪好年龄时吃了一惊。看她稚嫩的脸庞以为只是长得小而已,没成想竟然只有十八岁。
是个超乎年龄,性格沉稳的女孩儿。这是阎奕对倪好的第一印象。
阎奕看了一眼倪好身边的行李,走过去想帮她拿进房间,倪好却像躲瘟神一样,一把拿起行李进了屋。
“我有这么吓人吗?”
阎奕撇撇嘴,回了自己家。他刚才注意到倪好的手是颤抖的,这让他感觉像是强行租给对方房子一样。
倪好关好门,无力地靠在房门上,按压着久久不能平静的心脏。
倪好看到阎奕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要转身离开,但当时她的腿不听使唤,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只有这个男人才是可靠的。
上一世宝宝出生没多久,就被人抱走并杀害,是这个警察一直不放弃任何线索帮自己找到了凶手。
记忆中的阎奕,是一个任何时候都保持冷静的男人。他对情绪的掌控能力让人心惊,同时又令人心生敬意,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她当时才选择留下的吧。
倪好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色。
无论如何全新的世界已经到来,一定要认真的活下去。
房间被打扫的很干净,倪好将自己的衣物整理好,就拿出纸笔开始写写画画。
再有六个月的时间,倪家就会破产,债主们就会跑去追债,倪博伟——那个被称为父亲的男人会把倪好卖掉,然后跳楼自杀。
倪博伟死后的一个星期,那个毁了倪好一辈子的魔鬼就会出现,如果她能避开那个魔鬼,就可以有一个新的开始。
其实住在这里才是最正确的选择,阎奕是警察,他们再大胆也不敢在警察眼前做什么。况且倪好是阎奕的租客,如果她真的避不过去,阎奕也能早些发现去救她。
倪好将视线落在窗外的树枝上,手不自觉地轻抚肚子。
“重新开始......我可以吗?”
半年后。
秋天的风最殷勤。它暧昧地抚过树枝,黄色的树叶便开始和同伴话别,追随风开启一场奔往尽头的旅行。
怀旧风味的咖啡馆被阳光笼罩,给人一种末班车的感觉。
言娜红艳的唇印印在白色咖啡杯上,表情淡淡地将包好的骨灰坛推到倪好面前,倪好平静地将它放在一边坐椅上。
上一世看到父亲骨灰时,倪好躲在房间大哭,可现在她的心中不起一丝波澜。
言娜总觉得眼前的倪好不一样了,她不再是以前那个单纯的小姑娘,她的眼神变得犀利,心上似乎也多了某种东西。
不过想想她近来身边发生的事,一夜长大这种事也正常。
短暂的沉默,被言娜放下的咖啡杯打断。
“那,今天就到这吧,我们有缘再见。”
倪好点点头,言娜也无意寒暄,拿起皮包迫不及待地结束了这次尴尬的见面。
窗外,言娜坐进一辆颜色招摇的跑车,驾驶座上依旧是上次见到的高壮男人。
倪好觉得这个场景很滑稽,一时之间竟笑出了声。
如果是上一世的自己,可能会感慨言娜那双毫无悲伤的眼睛太过无情。
可这一世,身为女儿的自己拿着父亲的骨灰,看着父亲的情人坐上另一个男人的车并笑出了声。
世上还有比这更荒唐的笑话吗?
倪好喝完杯里已经凉掉的咖啡,来到一片废弃的楼区,随意走进一栋楼房,直接上了顶层。
将骨灰坛放在身旁,倪好点燃一支烟望向红艳的夕阳。
“上一世,我妈从你落魄陪到你发家,然后你就开始在外面找各种女人。我妈去世一个月,你就娶了一个只比我大五岁的女人进门。”
倪好控诉着,好似那个被称为父亲的人还能听到她的声音。
上一世倪好对倪博伟的感情很复杂,虽然很厌恶他的所作所为,但因为倪博伟对她特别的疼爱,所以她不至于恨倪博伟。
当倪家破产,倪博伟为了还债把自己卖给债主的那一刻,倪好才对他彻底死心。那时她才明白,不管一个人多疼爱你,哪怕他是自己的父亲,在危难时刻,他也可以为了保全自己而舍弃自己的骨肉。
“这一次倪家还是破产了,可我不会像上一世一样傻傻的为你流泪了。”
倪好笑着将烟蒂和骨灰坛抛到空中。
“因为,你不配。”
风吹散散发着恶臭的灰尘,地面传来清脆的碎裂声,空中闪着零星的火光。
恨可以让一个人绝望,也可以让一个人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