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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是往事成殇,困住的只我一人罢了。

饭后林小姐约我同他们逛集市。

我看了一眼陆斐欲言又止的表情,明白了他的意思。

“林小姐与陆小公子郎才女貌,天造地设,该一同逛逛聊表心意才是。”

“我这个往日里的友人,就不多打扰了。”

隔日,小云在训斥院子里的婢女。

让她们不许将外头发生的事说与我听。

其实,我早听见了。

她们说昨日陆斐带林月雅去猜了乞巧街上最难的灯谜,为她赢了那儿最大的彩头。

仅一日,全京城的人都传遍了。

右相府桀骜不驯的小公子为左相府遗孤拼尽全力,只为博美人一笑。

不仅如此,陆斐还带她去护城河放花灯,听说那个花灯又大又亮,是整条河里最闪的花灯。

我心被揪了一下。

做花灯的法子,是我教陆斐的。

他学了这么久终于会了,却用它哄别的女娘了。

4.

婚期前,宫中的梅妃举行了赏花宴。

我带着小云一起去,找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位置。

在很末尾的一个不起眼处。

平日里陆斐带着我,都是坐在前排。

如今他的身旁,坐着言笑晏晏的左相府孤女。

倒是我,回归了原本属于我的位置。

母亲说的对,

隔着重重官阶,有的人我确实不该肖想。

梅妃嫌赏花太无趣,又命人取来投壶的玩意儿。

陆斐赢了,彩头是一枚带珠花的玉簪。

他看了眼林月雅,将玉簪轻轻放进她手里。

众人响起艳羡的夸赞声。

林月雅微微一笑,朝我走来,体贴地挽起我的手。

“送给嘉嘉妹妹吧,成婚后嘉嘉妹妹可就收不到陆郎的礼物了,我记得,嘉嘉妹妹最喜欢簪子了,对吧?”

一句话,勾起三年前我在桥边拉开陆斐失手打碎玉簪的回忆。

陆斐皱起眉头,看都没看我一眼,只盯着林月雅,神色淡淡:“那是我送你的,她喜欢玉簪,你日后再挑一只送就是。”

林月雅眼角弯弯,将玉簪往我头上一插。

她冲陆斐吐了吐舌头:“还不是你,给我送了这么漂亮的金簪,我都用不惯玉簪了,不如送给妹妹。”

我捏在袖子里的手,掐进了肉里。

小云替我将玉簪从头上拔了下来,愤愤道:“我们家小姐也不缺这一支玉簪,陆小公子送不出去的东西也别来霍霍我们家小姐。”

林月雅脸色大变,扬起手就要甩小云一巴掌。

我眼疾手快,身子挡了一下,却还是没挡全,让她扇到了脸颊。

她神色惊慌,往陆斐怀里躲了躲。

“对不起,嘉嘉妹妹,我只是想替你教训这不知轻重的婢女,没曾想你会迎上来……”

陆斐护着她,抬眸盯着我红肿的半张脸,眼底流露出一丝疼惜。

“抱歉。”

我望着他,淡淡道:“小云说得不错,陆小公子送不出去的东西,不该拿来送我。”

我如今可不是他该呵护的人了。

这颗因他而破碎的心,也收不下一支玉簪。

5.

我肿着半边脸回家。

父亲嫌我又给他丢人了,将我关进佛堂面壁思过。

隔天,小云匆匆跑来扶我回院子,说陆斐带着林月雅来了。

小云替我洗漱完毕后,林月雅走进了闺房。

她笑语嫣然:“我让陆斐在门外候着了,他一个外男进未出阁女眷的闺房终究是不合适的。”

我瞥见墙角那一抹高挺身影,从前少年不羁的笑萦绕耳拌。

“嘉嘉妹妹,我若进你闺房可就真要娶你了,你可就不能嫁给别人了。”

是不合适。

他娶了别家女娘。

我也要嫁给别人了。

林月雅轻言轻语,为昨日之事向我道歉。

我说没事。

她莞尔一笑,同我讲了许多陆斐往日里对她的种种好。

她讲乞巧街陆斐为她赢彩头的奋力一搏。

讲塞纳河畔最大最圆的花灯。

讲那枚价值不斐的发簪。

“真好。”

“真羡慕你。”

“是很不错。”

听来听去,我都客客气气附和。

统共都是他对她好的事,我祝福他便是。

最后,她摸着腰封,抹着那枚半截玉佩娇俏地说:“陆斐爹娘给我的,龙凤玉佩,我如今也算是守得花开见月明了,嘉嘉妹妹也快些找到如意郎君才是。”

我笑了笑:“快了。”

“是吗?那可太好了,日后说不定我们还有机会四人一同出游呢!”

我没骗她,我确实快成亲了,就在三日后。

林月雅很高兴,起身跑到院外同陆斐说道。

他们临行前,陆斐倚在窗外低声对我说:“倒也不必这般着急,慢慢找便是,你值得更好的。”

我瞥了一眼他空空如也的腰封,“嗯”了一声。

往日他的腰间挂着我为他求的平安符,如今该是为那枚玉佩空出了位置。

落日余晖洒在他离去的肩上,林月雅攸地扭头朝他娇笑。

活脱脱一对羡煞旁人的璧人。

6.

隔日府中贴起了红纸,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为我出嫁做准备。

却不想门外忽然涌进一群禁军,将府中搅了个翻天覆地。

其中最破败不堪的,是我的院子。

那些为出嫁准备的东西全被毁了去,仅剩一身嫁衣被小云死死护在怀里。

“这是女子出嫁的嫁衣,不许你们碰!”

搜查的禁军面若冰霜:“林姑娘的玉佩丢了,玉佩中藏着虎头军的鱼符,昨日林姑娘就来过你们这,是谁拿了给我交出来,否则休怪我刀剑无眼!”

我护着小云,面色凝重:“我们没人知道玉佩中有鱼符,自是不敢偷盗,你们查了便是。”

禁军挥手,又一次将院子搅了个翻天覆地。

一无所获。

半响后,两道人影匆匆到来。

林月雅依在陆斐身旁,哭哭啼啼。

“若鱼符被人拾了去,再做些坏勾当,该如何是好啊……”

陆斐面色微沉,安慰她的同时,将目光移向我。

“嘉嘉,把鱼符交出来。”

我怔了一下,“你觉得是我偷的?”

他面色不耐,淡淡道:“昨日没带你求的平安符,你生气我理解,但你不该拿走月雅的东西。”

我双肩抖动,红着眼眶:“陆斐,你就这么看我?”

“我说了没拿就是没拿,大不了让你搜就是,又何必怀疑我。”

陆斐沉默半响,深深看了我一眼。

“嘉嘉,拿出来。”

我忍着气,眼泪夺眶而出。

“我说了,我没拿。”

他没了耐心,抬手一指。

“去搜这里,这下面有个密室。”

我心一沉,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这是我放宝贝的地方,如今更是放了许多出嫁的嫁妆。

他曾向我保证,绝不将此处密室告知别人。

誓言又一次被现实击碎。

“公子,找完了,没有。”

他望着翻出来损坏的满地狼藉,同我道歉:“抱歉,这些东西我陆府全部照价赔偿。”

小云愤愤不平,护在我跟前:“公子可别说笑了,赔偿能弥补我们家小姐这些时日辛苦为出嫁做的……”

我捂住了她的嘴,冷冷道:“好,你带他们去别处寻吧。”

陆斐“嗯”了一声,门外忽然跑来一名婢女。

“找到了找到了,昨日公子陪小姐去香坊寻香,落在那儿了。”

林月雅捧着玉佩,止住了哭声。

“都怪我,非要你陪我去寻什么香,弄丢了玉佩毁了嘉嘉妹妹的院子……”

陆斐神色淡淡,可我分明瞧见了他眼中看穿一切的神情。

这拙劣的把戏,他这样顽劣的人在外头见得多了。

怎会看不穿?

不过是喜欢,才不揭穿。

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临行前,林月雅凑近我耳边轻飘飘地说:“当年你砸碎我玉簪,我还你一巴掌,陆斐在你这留下的痕迹,我也尽数毁了去,嘉嘉妹妹,这是你该你还我的。”

这些话,陆斐这个习武之人该是能听见的。

可他没有任何动作。

只是瞥了眼小云抱在怀里的嫁衣,语气恳切。

“小云姑娘,祝你出嫁顺遂。”

小云还欲说什么,让我拉住了。

事到如今,又何必让他知道我即将出嫁。

待他们走后,我盯着破败不堪的院子,笑了笑。

“把那些能用的都捡起来装箱吧。”

“同父亲说一声,婚宴……去江南再办吧。”

京城的回忆,就让它埋在这片土里吧。

隔日,我带上小云,装了十八车嫁妆,前往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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