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
裴知恩带着一身酒气走进告解室,宿醉的颓靡还未消散干净,还没坐稳,便听到隔门后传来了熟悉的男声。
“哟,今天又是你。”
裴知恩不信教,到教堂来也不过一个偶然,走进告解室更是一时脑热。
只是偏偏薄板后的男人声音太魅惑,竟然让她没挪得动步,于是她如忠实的教徒一般,每次演唱会结束都会来这里跟他聊聊天。
毕竟,一个听她交心过无数次的男人,还是不要见到真面目比较好。
“新专辑听说很成功,恭喜。”
她看不到男人,对方却知道她的身份,但是从没打扰过她的生活,这一点让她很满意。
“多谢,如果恭喜够多的话,再给我一份吧,我要结婚了。”
裴知恩说话的语气很随意,好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般,倒是男人今天竟然沉默了半晌后,才再度开口:“没听你说过你有男朋友。”
她耸了耸肩,宿醉后的烟熏妆花了一半,一副漫不经心的颓靡模样:“家里安排。”
仍旧是良久的沉默。
最后还是裴知恩先站起来,看了一眼时间,“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
“嗯。”
连道别都没有,男人的声音跟平时听起来冰冷了许多,可是裴知恩却没发现。
她走到自己的车前,刚解完锁,侧边便杀出来一道身影,扑过来便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来得突然且响亮,让裴知恩都没能反应过来。
“裴知恩,你这个贱人!你凭什么抢了我的婚姻!”
还没看清人便听到了熟悉的尖锐女声,让她唇角勾起了一抹嗤笑:该来的总会来。
抬起头来,来人只比她小了一岁,无论是长相还是穿着都透露出一股甜美气息,与从头到脚都冷艳冰凉的她截然不同。
“裴青瑜,你是不是找错人了?在咱们家,婚姻大事不都是父母做主么?”
她靠在车边,神色颓废却高傲。
满脸怒容的裴青瑜恨恨地盯着她,似乎巴不得上来一把将她撕碎:“你们母女俩仗着自己姿色不错,就一定要抢别人的男人吗!”
裴知恩的嘴角原本还挂着笑,但是听到这句时美眸却瞬间冷了下来,看着裴青瑜的眼神透露出丝丝寒意:“你再说一遍?”
她们二人相对而立,都没注意到不远处不知何时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裴青瑜从小被裴天阳宠到大,离婚后更是因为亏欠对她已然到了溺爱的程度,因为她的个性自小便无法无天。
“总之,我不管,你马上回去跟爸爸和你妈说,你不想嫁人!”
瞧着裴青瑜不敢再重复一遍刚才的话,裴知恩收起了刚才凛冽的表情,淡淡道:“这不是我能决定的。还有,当初不是你自己说了你不想嫁给一个哑巴么?”
暗处,修长的影子在日光的拉伸下明显微微一动,却没有上前的意思。
裴青瑜接着胡搅蛮缠,拽着裴知恩的手臂不肯让她离开,“我当时不懂事而已!你绝对不能嫁过去!”
瞧着这个跟自己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妹妹,裴知恩觉得无奈又好笑。
当时裴天阳满脸欢喜地回来告诉她给她找了一门好亲事,但她一听对方是个哑巴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地拒绝了。
原本裴天阳坚持要把她嫁过去,妈妈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把这桩婚事给了她。
然而裴青瑜得知这事儿的当天还满脸欢喜和嘲讽,却在去亲妈那儿玩了一天回来便翻了脸。
“你现在是懂事了,但是也来不及了,下周就是婚礼了。”
裴知恩冷冷一笑,她又怎么会不明白裴青瑜的花花肠子呢?
拉门上车,将裴青瑜的嘈杂一把关在了门外。
一个继女竟然都敢跟自己甩脸,裴青瑜情绪激动,冲着绝尘而去的车子喊道:“你给我等着,你敢嫁给沈岭南我弄死你们母女!”
裴知恩倒是已经走远听不到她的话了,站在角落中的黑影却是微微晃动了一下,埋在阴影中的唇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开车疾驰,裴知恩的脑海里却全都是妈妈陈素的话。
“你知道你叫这个名字的意思么?你爸不要你,是我把你养大,让你学音乐,你要知恩图报!”
“我好不容易挤进了裴家,你以为我容易么?”
“沈家是全京都最顶尖的世家财阀,联姻的机会不是谁都有的!别说他沈岭南是个哑巴,就是又聋又哑又瞎你也得给我嫁过去!”
“你不找个好婆家帮我稳固地位,让裴青瑜嫁了,以后我在裴家还有什么地位?”
……
当初陈素跟她提起沈家这门亲事的时候,她原本是没放在心上的,毕竟沈家这么大块肥肉,沈青瑜和她生母怎么会松口?
对于裴天阳来说亦然,无论再怎么宠爱二婚妻子和继女,利益当前他终究是要考虑到生女的。
陈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其中有多少见不得光的法子,裴知恩不得而知。
只是忽然觉得有些可笑,自己的婚姻,竟然是顶替了裴青瑜的身份。
裴知恩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前方亮起的红灯,乱了的妆容掩盖不住神色的疲惫和苍凉,等到绿灯亮起时,她才长叹了一声。
“下雨了……”
“爆:知名地下摇滚乐队女主唱裴知恩宣布退出音乐圈!”
“爆:裴知恩竟是裴天阳生女!”
“爆:沈家大少爷沈岭南今日与裴天阳女儿裴知恩完婚!”
……
裴知恩很少化如此素雅的妆,白色头纱让她精致的面部轮廓看起来有些朦胧。
她滑动着手机看着一条条不断登上热搜的新闻,菲薄的唇挂着丝丝凉意:“还真做到了啊,裴天阳生女……”
陈素年轻时不亏是一代名媛,她凭借的不仅是一张精致漂亮的脸蛋儿,手段也非比寻常。
要说服裴天阳不难,但是要让他的前妻和裴青瑜都乖乖闭嘴,想必花费了不少心力。
“别看了,准备出去了。”
陈素不知何时到了她身后,母女二人有着相似的气质,区别是一个冷得美艳,一个冷得绝情。
“妈妈,人生已经很累了,你真的不后悔么?”
她关掉了手机,没有抬头去看自己的生母,低垂的脸蛋儿透露出落寞的神色。
后者风韵犹存,一双眼却只剩下岁月淘筛过后的冷漠和狠戾:“我在你爸爸那里已经吃过亏了,不想再吃第二次。裴知恩,沈家这样的门庭对于你来说是最好的归宿。”
听着这冰冷的语气,裴知恩轻笑一声站起来,回头与陈素相对而立,目光潋滟:“那我就如您所愿,不过我嫁人后,我对您的恩,就还完了。”
她挺直的脊背弧线优美,越过陈素朝着大厅走去。
随着她的出现,大厅里响起了动人的婚礼进行曲。
说起来可笑,今天婚礼的男女主角竟然是第一次见面。
隔着不算长的红毯,男人的身影看起来修长而挺拔,冰蓝色的氛围灯下,他的轮廓莫模糊神秘,透露出一股独有的清贵气质。
之前裴知恩便看过沈岭南的照片,只是一道侧影便已经足够慑人心魄,那是一张如玉一般的面容。
此时离男人越来越近,她自我安慰道:“不会说话就不会说话吧,起码长得不错也不算亏!”
话音落时,曲子也恰好结束,而她也站到了沈岭南的跟前。
当看清男人面容的一瞬间,她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岂止是不亏?完全血赚!
灯光将男人的皮肤衬得透白细腻,整张脸的轮廓阴影也错落有致,墨色的碎发下啊,墨色的瞳正看着她。
而高挺鼻梁下弧度微勾的唇,给人一种一旦开口便是蛊惑人心的声音的错觉。
沉敛、精致……
是温润无暇的美玉,是浩瀚无垠的冬夜星空……
他就那么默默地看着她,没说话,但是整个人却透露出一股温柔强大的气场,让她之前还揣揣不安的心登时便落回了肚子里。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她没见过面的人。
“你这么好听的声音,应该长得也很温柔吧?”
某天她醒酒后去了那间告解室,调侃过那位年轻的神父。
而此时她看着沈岭南,便也想说: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声音应该也很温柔吧?
司仪的话打算了她的思绪,她便只能偷偷地缩回了目光,不跟沈岭南对视。
他那双眼睛实在是黑得透彻,盯着她的时候好像能看穿人心一般。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挪开目光后,男人仍旧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未曾挪开目光,甚至嘴角弧度更大了些。
因为男方不会说话,一场婚礼进行得很快。
本以为裴青瑜会到现场来闹事,然而她却从头到尾都没露过面,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更加意外的是,沈家来的人也不多,连她的公公婆婆都没有露过头。
两个人被送上了去向临安沈宅的婚车,司机不敢多言,而裴知恩有些尴尬,更是一路无言,整个车里安静得有些过分。
她时不时用余光去偷看男人的侧脸,阳光落在他温润的轮廓上,好看得耀眼。
“少爷,少夫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