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银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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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分类:其他类型
  • 作者:徐子仪周琼月
  • 更新:2022-11-23 17:49:00
  • 最新章节:引银瓶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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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同你说过,她们哪能跟你比?」我呆呆地看着徐子仪,心上忽然蒙上一种屈辱感。照夜察觉到我的情绪,用脖子蹭了蹭我的脸。照夜如其名,通体雪白,无一丝杂色,夜间疾驰如闪电照夜,故名照夜。

《引银瓶》精彩片段

等我醒来,我看见床上躺着的自己,脸上泪痕未干。


我能看见我?


我慌得去探床榻上我的鼻息,却发现自己手指粗粝。


我慌忙下床,跑到梳妆镜前,却看见镜中徐子仪的一张脸。


……我和他换了魂?


我慌忙掐了掐自己的脸,不是梦。


不等我细细想,就听见外面红玉责备绿珠的声音:


「怎么还不叫夫人,今日十五是要早起请安的,你要让那帮人瞧夫人的笑话?」


「老爷在里头,哪里敢喊呢。」


我忙摇醒徐子仪,看着自己这张脸的感觉颇为怪异:


「夫君,快起来,老夫人那里还要请安呢。」


大约是觉得眼睛酸痛,徐子仪揉了揉眼睛,看到我顶着他的脸叫自己起床的时候,稳重如他,也差点跌下床。


我顾不上其他的,只觉得没给老夫人请安才是第一大事,老夫人从我进门第一天就不喜欢我,那些嫂子们又言语刻薄,一年中也没几个安生日子。


「这事不可惊动旁人。」徐子仪先反应过来,「前阵子京中才斩个妖言惑众的妖道。」


等我们适应了身体,不自在地走到东暖阁时,老夫人身边已经是一屋子女眷候着了。


老夫人满脸慈爱地看着我,令我有些不自在,随后又斥责徐子仪:


「你也是越发金贵了,昨日我听丫鬟嚼舌根呢,说昨晚夫人发了好大脾气,掀了桌子。」


徐子仪顶着我的一张脸,不知道如何应对,只闷不吭声低着头。


这种旁观的感觉很微妙,像神魂出窍。


我想帮他说两句,老夫人就慈爱地拉过我坐在她身旁,摩挲着我的手:


「叫娘好生看看。」


这种慈爱的表情我从未见过,从前未过门时我就见惯了她瞧不上我,冷嘲热讽我配不上她儿子,我自知出身卑微,又敬她是徐子仪的母亲,所以一直忍气吞声。


「娘,昨日是儿子失手打翻了桌子,琼月她哪来这么大力气呢,昨日琼月也辛苦了……」


「伺候夫君,可不是女人份内之事,哪来什么辛苦。」周姨娘挺着肚子,语气不冷不热。


徐家两个儿子,徐子仪的大哥秋日坠马惊厥而死,留下四岁大的孩子徐修远,周姨娘肚子里的遗腹子和几房难缠的姨娘。


周姨娘叫周如玉,出身自江南一个式微的世族,当初徐子仪的大哥打马过江南,一眼瞧见了当垆卖酒的她,一截皓腕,眼下一粒风情万种的胭脂痣,没几日便一乘小轿抬进了门。


她从前性子豪爽,与我交好,后来老夫人把管家的事情交到了我的手里,后宅琐事让我们渐渐离了心,她几番调唆老夫人,不是说我的出身,便是说我不争气的肚子,其实都盯着我那串管家的钥匙。


周如玉盼着管家大权。


徐子仪尴尬地站在那里,我犹豫着要不要替他解围时,外头响起了清脆的笑声。


「谁在外头笑呢?」老夫人问。


「是猴儿姑娘和小少爷放风筝呢!」丫鬟们捂着嘴笑。


「扶我出去瞧瞧。」


外头冬日的阳光好,小侄子笑得开心,追在萱梦姑娘身后,吵着要自己放风筝。


跑着跑着,他一抬眼瞧见顶着我的脸的徐子仪,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喊道:


「我不要婶婶,她坏,她打我!」


庄姨娘见机,忙不迭揽他进怀里,心肝肉儿地哄。


庄姨娘无子嗣傍身,恨不能把修远抢到自己房中养,每回修远念书,她不是送点吃的,就是调唆修远出去玩:


「你说到底是没当过娘的人,哪里知道什么轻重,倘若一时逼他读书逼得急了,把身子弄坏了,可怎么好?」


「这个年龄的小孩子就该玩呢,读书都读成傻子了!」那位萱梦姑娘也开了口,「这叫释放天性!」


老夫人果然冷冷地看了一眼徐子仪:


「你若是不辜负他死去的娘亲,当真好好教导,我便谢谢神佛了,若是你自己生不出孩子,便把气撒到修远身上,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众人忙去哄,徐子仪冷冷看了我一眼,我心里涌上一丝苦涩。


修远他母亲生他时难产而死,在病床上将这个孩子托付给了我:


「我们家的男人,荣华功名都是马背上挣来的,如今世道好了,我只盼他读书,挣个功名……我出身小门小户,我爹是个教书匠,一辈子读书没读出来什么名堂,倒叫她们当话柄笑了这么些年。琼月,我心性素来极高,不肯同这后宅里头的女人们交好,只认你做知己,我知你心性为人,今后你帮我看着他,莫让他荒废课业,莫走错路……你告诉他,读书,挣功名,是有用的……」


血一盆盆往外头端,她面如金纸,已经没有多少气息,只死死抓住我的手,恳求我答应她。


可修远脾气顽劣,这样的胡闹我不知见了多少次,从前躲懒装病不肯念书,谎话说了一箩筐。


这关乎徐家的生死存亡,这两天他甚至顾不得去青楼里头讨好萱梦姑娘。


我们翻遍了志怪话本,也没能找到换回去的方法。


终于到了最后一日。


出发前一夜下了冬雨,雨脚绵密,淅淅沥沥地打在瓦上,我们相对而坐,短短的三尺书桌像隔着一条银河。


烛火跳跃在他的脸上,他眼中熠熠火光,如我们洞房花烛夜一般,好看得叫我心动。


那时的他只有十九岁,连花轿门也不肯踹,惹得旁人笑他以后一定夫纲不振,从下轿到入洞房,他将姻缘带抛掷在地上,大步上前紧紧地抓着我的手,除却拜天地,始终不肯松开。


喜娘说这可不合规矩,闹喜的亲朋捂住孩子们的眼。


「你弄疼我了……」我捂着发红的手腕抱怨。


「我怕松开了你就跑了。」他揭开盖头,眼中跳跃着火光,少年的眼神拘谨又炙热,「我跟你说的,我最害怕的那个梦,是你走了,你骑着照夜走了,我怎么喊你你都听不见,我追不上你,我把你弄丢了……」


好像我们之中七年的光阴倏忽一瞬,那么执着又坚毅的少年,不知何时松开了我的手,只留我一个人,隔着这咫尺天涯。


「副将杨昭溪,世家子弟,顽劣鲁莽,几番教导他都颇为不服,屡次以下犯上,但也算是……可用。」


他一句话把我拉回现实。


杨昭溪?我记得当初我和徐子仪成婚的时候,他也曾与国公府家的老夫人一同来过,那时他才十五岁,看起来却谦和有礼,俨然一个小君子模样,四年过去了,竟也成了顽劣鲁莽的性子?


「军师元雀,自诩诸葛再世,性子保守,不行险招,可信。」


「斥候长瘦鸦,没个正形,插科打诨,却有奇才奇运傍身,可……」他想了很久,也没想起来,终于笑了,「可同他拌嘴,打发时间。」


他说到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时,嘴角微微勾起。


我已经很久没听到他跟我说起他的事情了。


从前我在北荒与他并肩纵马,我们无话不谈,可我如今在后宅之中,将军府上下琐碎事务几乎让我忘了小时候的时光。


「自从我嫁进徐家,你就很久没和我讲过这些了。我有时候做梦就会梦到北荒的笑尸山,魈族难缠的驭兽之术,还有笑尸山里头传言的山鬼……」


我说出口就意识到自己错了,书中说,那毕竟不是女子的本分。


他不愿听一个怨妇抱怨,转移了话题:


「笑尸山传闻有山鬼,从前只觉得是传说,结果亲眼得见……」


他说到笑尸山的山鬼姑娘时神采奕奕,我想起外头传闻说他和萱梦姑娘的相遇,眼中一片黯然:


「是萱梦姑娘吧。」


他有几分被我戳破心思的尴尬。


这几日为了这身子互换的事情,他甚少去花楼里捧萱梦姑娘的场子,都是托随从传信,以慰相思。


「你不必不自在,你我已不是夫妻,不过被这身子绑着。」我笑了笑,眼中一酸,「从前与你私定终身,元宵出奔,便想过今日。」


我的夫君喜欢这位姑娘,这几日我都看得出。

她明媚又有才气,大胆又娇俏。敢上青楼与文人们吟诗作对,被揭穿女儿身时艳惊四座,她吟诵月亮的诗篇叫内阁的学士们心向往之,纷纷赞她洒脱狂傲,诗如其人。

她把这京城的姑娘们都比成了笼子里的雀儿,畏缩又小家子气。

所以当老夫人问起这几日夫君可有留宿在我这,我垂首,她颇为失望地看了看我的肚子时;当我从小带大的侄子徐修远只粘着她,装病躲我,抱怨我无趣严苛时;当夫君避开我期待的目光,将一纸休书放在我桌子上时。

我真的很羡慕,甚至是嫉妒她。

从他从北荒回来,我等了三个晚上,却等到他亲自把休书送到我房里。

我日思夜想的夫君,徐子仪敷衍地坐下,尝了几口菜:

「我听说你今天去母亲那里了。」

「嗯。」

我小心翼翼地为他斟酒,老夫人叮嘱我要做好准备,她今日一定会让徐子仪来我这里。

「难怪。」徐子仪眼中闪过厌恶,「她将我训斥了一顿,叫我不要宠妾灭妻。」

「我没……」

「旁的话我也不愿说了。」徐子仪掏出那封休书,「萱梦说,她这辈子只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早想过这一日,却没想到来得如此快。

「若非还念旧情,夫君为何今夜还来琼月这里?」我还想从他眼里看出一丝不舍。

他似乎喝得多了,神志不大清明,我忙过去扶住他。

他身子滚烫,意识到了什么,愤怒扫落一地羹汤。

我吓得后退一步:

「夫君……」

他一步步欺身上来,叫我退无可退,坐在床边。

他将我下巴钳住,迫使我抬起头看他,他眼中血红,有我熟悉的情欲:

「周琼月,你连这种手段都学会了。」

周琼月。

我们半年未见,称呼已如此生分了么。

我们一见钟情,四年的夫妻情分比不上他口中「萱梦姑娘」带来的新鲜感。

我仔仔细细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剑眉星目,喜怒鲜形于色,是我爱了七年的徐子仪不假。

「还要我帮你脱吗?」

我哆嗦着下唇说不出话,低着头解开外衫。

我精心挑的月白色衫子瘫软在地,上头绣了我们定亲的美人梅,那枝梅花是他跑死了两匹良驹从北荒为我带来的,只为博我一笑。

那件水红色鸳鸯合意小衣,是深夜我绣的,绣得两腮滚烫。曾经耳鬓厮磨时,他促狭地抢过来细细打量,看得我耳根滚烫,忙去抢夺,却被他奸计得逞,抱个满怀。

我的眼泪一滴滴掉下来。

九月的风透过窗牖吹进来,昔日柔情似冰刀一层层刮着我的心。

我听见我颤抖的声音:

「君已属意他人,又何必如此侮辱琼月?」

徐子仪冷哼一声,背过身去:

「你若见过她,便会知道你有多么恶心,后宅待得久了,连这种手段都使得出来。」

「周琼月,你不记得当初说了什么,你说你怕生孩子,你说再等等,我都依你。」

「等她来了,你倒是不怕了?」

我只记得全身疼得剧烈,仿佛我生了满身恶疮,让他避之不及。


等我醒来,我看见床上躺着的自己,脸上泪痕未干。

我能看见我?

我慌得去探床榻上我的鼻息,却发现自己手指粗粝。

我慌忙下床,跑到梳妆镜前,却看见镜中徐子仪的一张脸。

……我和他换了魂?

我慌忙掐了掐自己的脸,不是梦。

不等我细细想,就听见外面红玉责备绿珠的声音:

「怎么还不叫夫人,今日十五是要早起请安的,你要让那帮人瞧夫人的笑话?」

「老爷在里头,哪里敢喊呢。」

我忙摇醒徐子仪,看着自己这张脸的感觉颇为怪异:

「夫君,快起来,老夫人那里还要请安呢。」

大约是觉得眼睛酸痛,徐子仪揉了揉眼睛,看到我顶着他的脸叫自己起床的时候,稳重如他,也差点跌下床。

我顾不上其他的,只觉得没给老夫人请安才是第一大事,老夫人从我进门第一天就不喜欢我,那些嫂子们又言语刻薄,一年中也没几个安生日子。

「这事不可惊动旁人。」徐子仪先反应过来,「前阵子京中才斩个妖言惑众的妖道。」

等我们适应了身体,不自在地走到东暖阁时,老夫人身边已经是一屋子女眷候着了。

老夫人满脸慈爱地看着我,令我有些不自在,随后又斥责徐子仪:

「你也是越发金贵了,昨日我听丫鬟嚼舌根呢,说昨晚夫人发了好大脾气,掀了桌子。」

徐子仪顶着我的一张脸,不知道如何应对,只闷不吭声低着头。

这种旁观的感觉很微妙,像神魂出窍。

我想帮他说两句,老夫人就慈爱地拉过我坐在她身旁,摩挲着我的手:

「叫娘好生看看。」

这种慈爱的表情我从未见过,从前未过门时我就见惯了她瞧不上我,冷嘲热讽我配不上她儿子,我自知出身卑微,又敬她是徐子仪的母亲,所以一直忍气吞声。

「娘,昨日是儿子失手打翻了桌子,琼月她哪来这么大力气呢,昨日琼月也辛苦了……」

「伺候夫君,可不是女人份内之事,哪来什么辛苦。」周姨娘挺着肚子,语气不冷不热。

徐家两个儿子,徐子仪的大哥秋日坠马惊厥而死,留下四岁大的孩子徐修远,周姨娘肚子里的遗腹子和几房难缠的姨娘。

周姨娘叫周如玉,出身自江南一个式微的世族,当初徐子仪的大哥打马过江南,一眼瞧见了当垆卖酒的她,一截皓腕,眼下一粒风情万种的胭脂痣,没几日便一乘小轿抬进了门。

她从前性子豪爽,与我交好,后来老夫人把管家的事情交到了我的手里,后宅琐事让我们渐渐离了心,她几番调唆老夫人,不是说我的出身,便是说我不争气的肚子,其实都盯着我那串管家的钥匙。

周如玉盼着管家大权。

徐子仪尴尬地站在那里,我犹豫着要不要替他解围时,外头响起了清脆的笑声。

「谁在外头笑呢?」老夫人问。

「是猴儿姑娘和小少爷放风筝呢!」丫鬟们捂着嘴笑。

「扶我出去瞧瞧。」

外头冬日的阳光好,小侄子笑得开心,追在萱梦姑娘身后,吵着要自己放风筝。

跑着跑着,他一抬眼瞧见顶着我的脸的徐子仪,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喊道:

「我不要婶婶,她坏,她打我!」

庄姨娘见机,忙不迭揽他进怀里,心肝肉儿地哄。

庄姨娘无子嗣傍身,恨不能把修远抢到自己房中养,每回修远念书,她不是送点吃的,就是调唆修远出去玩:

「你说到底是没当过娘的人,哪里知道什么轻重,倘若一时逼他读书逼得急了,把身子弄坏了,可怎么好?」

「这个年龄的小孩子就该玩呢,读书都读成傻子了!」那位萱梦姑娘也开了口,「这叫释放天性!」

老夫人果然冷冷地看了一眼徐子仪:

「你若是不辜负他死去的娘亲,当真好好教导,我便谢谢神佛了,若是你自己生不出孩子,便把气撒到修远身上,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众人忙去哄,徐子仪冷冷看了我一眼,我心里涌上一丝苦涩。

修远他母亲生他时难产而死,在病床上将这个孩子托付给了我:

「我们家的男人,荣华功名都是马背上挣来的,如今世道好了,我只盼他读书,挣个功名……我出身小门小户,我爹是个教书匠,一辈子读书没读出来什么名堂,倒叫她们当话柄笑了这么些年。琼月,我心性素来极高,不肯同这后宅里头的女人们交好,只认你做知己,我知你心性为人,今后你帮我看着他,莫让他荒废课业,莫走错路……你告诉他,读书,挣功名,是有用的……」

血一盆盆往外头端,她面如金纸,已经没有多少气息,只死死抓住我的手,恳求我答应她。

可修远脾气顽劣,这样的胡闹我不知见了多少次,从前躲懒装病不肯念书,谎话说了一箩筐。

众人蜂拥而上,请大夫的请大夫,端盆倒水的倒水,赶上趟在老夫人面前卖弄,献殷勤。

老夫人自己倒被这阵仗吓到了,回身便骂徐子仪。

众人纷纷作势去拉老夫人,而在我和徐子仪这个角度,恰好可以看见修远这个熊孩子在众人背后冲徐子仪吐了口口水,做了个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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