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许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只记得漫无目的的这一路,耳畔都是周行望那句“因为没有这个可能”。
她望着远处的高楼好一会儿,才转步踉跄着去到一破旧小区里。
走至一间大门敞开的石棉瓦屋外,一个佝偻的身影正在站在屋里擦桌子。
许禾走进去轻唤一声:“奶奶。”
许奶奶抬起头,浑浊的眸光一亮。
但看到她脸的伤,心疼不已:“许禾,你这是怎么了?”
许禾傻傻一笑:“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闻言,许奶奶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拉着她坐下后轻抚着她的下巴:“瘦了。”
仅仅两字,便勾起了许禾潜藏在心的所有悲伤。
也只有在这儿,她才觉得自己还是个有家人疼爱的孩子。
许禾忍泪望着墙上奶奶和爷爷的合照,喃喃问:“奶奶,我是不是很差劲?”
听了这话,许奶奶轻轻将她抱在怀里:“许禾是最好最乖的孩子。”
她哄孩子似的拍着许禾的后背:“你喜欢小周,就像奶奶喜欢给你做饭,别的女孩喜欢漂亮衣服,只要这个喜欢能让人变得开心就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温柔的话轻抚着许禾刺痛的心,她抑着眼眶的酸涩点点头。
在许奶奶这儿待了一上午后她才离开。
出去小区时,许禾看见公交车站旁一个穿长裙的女孩,目光微凝。
她想起自己曾在杂志上看到过周行望的择偶标准。
黑长发,健康积极,温柔善良。
许禾低头看向自己垂在胸前的红发……。
傍晚。
下班的周行望刚走出事务所,突然被一抹白色的身影挡住。
“小叔!”
一身白裙的许禾局促地站着,双手忸怩地不知道该放哪儿。
她挤出个生硬的笑容:“我这样好看吗?”
周行望见她一头红发变成了黑长发,白色的连衣裙,不施粉黛的脸清秀可人。
他眼底惊艳一闪而过,却也只是冷淡地嗯了一声。
简单的回应让许禾的喜悦从心底浮上脸颊,她像小时候去挽住了他的胳膊:“我说了我会努力的。”
见她举手投足间依然吊儿郎当,周行望抽出手:“禀性难移。”
说完,他转身离开。
刹那间,许禾眼中的笑一下僵住。
她看着自己现在的装扮,不明白还有哪里不对!
眼看着周行望的背影越来越远,她鼓足勇气朝他大喊:“周行望,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好吗?”
因为她这一嗓子,四周的人都朝着这边看过来。
可她浑不在意,目光如炬地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周行望却冷着脸回转来将人拽上车:“疯了吗?还当自己是三岁小孩!”
许禾跌坐在座椅上,鼻腔忽然一股湿粘涌出。
鲜红的血汩汩流下,刺得她双目胀痛。
见状,周行望一脸错愕:“怎么回事?”
“特发性肺动脉高压。”许禾忍痛抹去人中上的血,动作麻利的让人看不出她生了病。
她抬起略白的脸,双眼澄澈:“我只有半年时间了,小叔,和我谈一次恋爱好不好?”
周行望眼底划过失望:“你把日子混成这样就算了,连撒谎也越来也没分寸。”
闻言,许禾心口一窒,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一路无言,车子在许家门口停下。
“这是我最后一次送你。”
许禾攥紧了拳,没有动。
周行望绷着脸将人拉下车,正要离开时,手却被抓住。
他目露愠色:“许禾!”
许禾眼底满是依恋:“小叔,我没有撒谎……你以后还会给我买糖吃吗?”
周行望掰开她的手:“你已经长大了。”
掌心的空荡刺进许禾心底:“所以你也不会叫我许禾了……”
话音刚落,身后一粗壮的中年男人拿着粗木棍,凶神恶煞地看着她,“天天往外跑,看我不打死你!”
“嘭!”
巨大关门声响起,周行望转身望去。
门口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棍棒落在身上的闷响隐隐从门缝中传出……
邮票虽小,却珍贵到花了她大半个月工资。
可本该在昨天送出去的礼物,因为被拘留一天而迟了。
周行望看着邮票,眼底掠过丝诧异。
当初他无意间提起缺桔梗花邮票的事,没想到许禾居然记住了。
这时,路过的同事忍不住打趣:“周大律师,你的小太妹又来了。”
听了这话,周行望立刻黑了脸。
他眸中多了分不耐:“谢谢,但不必。”
话毕,他扭头就走了。
望着那离去的背影,许禾的手僵在半空,心底闪过几许落寞。
良久,她才深吸了口气,将邮票放回口袋,又恢复了以往吊儿郎当的模样。
初秋的天说变就变,不一会儿下起了小雨。
许禾没有回家,找了棵树躲雨后拿出口香糖嚼在嘴里。
半晌,她拿出一张皱巴巴的医院检查单,出神地看着诊断结果后几个字。
——特发性肺动脉高压。
许禾皱起眉,用火机将检查单点燃丢进垃圾桶里。
直至傍晚,雨才停下。
周行望走到停车场,却见一身湿漉漉的许禾蹲在车子边。
她一直都没走。
周行望面露愠色,径直上了车。
许禾一怔,立刻拉开车门钻进后座。
“下车。”周行望冷声道。
许禾快速关上门,一脸无赖:“我等了小叔四个小时,你可不能这么绝情啊。”
“没人让你等。”
周行望一句话堵的许禾不知道怎么反驳,她傻傻一笑:“小叔不愧是律师,能言善道。”
听了这话,周行望板起脸,原本还想赶她下去。
可看她微微发颤的双肩,不悦地打开了禾气。
许禾将这一幕看在眼底,心底淌过几许禾意。
她一直都知道小叔是个嘴硬心软的好人。
车辆缓缓驶离,朝许家驶去。
许禾看着周行望的侧脸,坦白自己病情的话在嘴里徘徊。
等她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时,周行望清冷的嗓音率先响起:“以后你的事都和我无关,也不要再来找我。”
闻言,许禾心一沉:“为什么?”
一种抽离般的孤寂感驱使着她不断追问。
而周行望看着后视镜中她那张与年纪不符的打扮,没了耐心。
他猛地踩下刹车,带着寒意的话语如雷在许禾耳畔乍响。
“我要结婚了。”
第二章 没有这个可能
夜色慢慢吞噬余晖。
许禾望着渐行渐远的车子,心似乎也空了许多。
好半天,她才推开家门。
可刚进屋,一只大手揪住了她的头发,紧接着整个人被用力扔到墙角。
“嘭”的一声,后脑勺的撞击让许禾头晕目眩。
“浪到现在才回来,干脆死外边多好!”
继母陈慧的谩骂像一盆盆冷水浇着她。
许禾面无表情地看着地板,默默忍受着已经成为家常便饭的打骂。
夜渐深。
漆黑的房间里,许禾抱腿坐在角落。
看着手中周行望的照片,眼尾发红。
在她心底周行望是一束光!
曾照亮了她整个青春岁月。
如今这束光好像要没了……
出神间,她想起十五年前第一次见周行望的时候。
那时,他才十五岁,高高的个子,穿着白衬衫很是斯文。
周行望是陈慧朋友的儿子,继妹许雪却叫他小叔,许禾也跟着叫小叔。
当时他看着许禾在角落罚站,伸手给她擦着眼泪,还递给了她一颗糖果。
然后说:“小姑娘,吃了糖,就不痛了。”
这句话,许禾一直记在心底。
可现在不管她往嘴里喂多少颗糖,心底还是疼。
许禾视线逐渐模糊起来,她伏在满是淤青的双臂间,眼泪忍不住滑落。
次日。
七点刚过,周行望便准备去上班。
没想到才推开门,便看见许禾坐在门口。
他霎时黑了脸,直接无视了她准备上车。
许禾赶忙拦住他,哑声问:“小叔,你真的要结婚了?”
周行望声音清冷:“昨天我说的还不够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