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心走进屋,道:“夫人,您快去前厅,宫里来人啦!”
易欢一怔,问:“可是郎君官复原职了?”
桃心摇了摇头,说道:“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听传话的小厮说,来林府传话的是陛下身边的太监总管张公公!身份尊贵着呢,让您赶紧去前厅接旨。”
“我?我也要去?”易欢皱了皱眉。
桃心点了点头,“是张公公亲口说的,命您和二爷一起去前厅。”
那人又想玩什么把戏……
易欢叹了口气。
她拒绝皇帝那么多次,但凡自尊心强一些,都不该再死缠烂打了。
易欢道:“走吧。”
大厅里,张德胜笑着站在那里,说道:“林将军在家清闲了一段时间,想来已经是思过了。”
林青裴赶忙道:“微臣已知错,只望陛下能给微臣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了。”
“自然,陛下可没有那么不近人情。”张德胜笑眯眯道,“林夫人怎么还未来?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林青裴说:“我这就去让下边人再去催催。”
“不急,不急,让林夫人慢慢走,不用催。”
此刻厅内众人,都吃不准陛下是什么意思,倘若是要给二郎复职,又为何要叫易欢过来?
林青裴试探着开口:“不知叫内子过来,可是陛下有了什么旨意?”
“正是,待二夫人来了,老奴便宣读陛下的口谕。”
林青裴塞了一包银子到张德胜手上。
“公公可否透透口风?不知此番我能否心想事成?”
张德胜眯了眯眼。
他将那包银子又推了回去,道:“林将军,这可使不得,您能不能心想事成,要看陛下的意思,莫急。”
脚步声传来,下一刻,易欢便携着婢女入内。
张德胜瞧见她,双眼一亮。
“林夫人,您总算来了!林将军林夫人接旨!”
林青裴和易欢赶忙跪下。
“陛下口谕,命你二人,即刻进宫觐见!不得耽误!”
易欢听到这话,心一颤,头伏在地上,说了句:“是。”
她下午刚留了信说永不相见,他晚上就要见他。
很难想象那人不是故意的。
“夫人快快请起,林将军,奴才有话要和夫人私底下说两句,不知方便否?”张德胜将易欢扶起,转眼望向林青裴。
林青裴立即清空了屋里人,说了句:“自然可以,那我就不打扰公公了。”
走过易欢身边时,林青裴小声说了句:“欢儿,公公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莫要忘了你之前和我说过的话。”
易欢笑了,这是让她在公公面前也睁眼说瞎话,说他们夫妻恩爱呢。
门被人合上,屋中只剩易欢和张公公二人。
易欢欠了欠身子,道:“还请公公指教。”
张德胜叹了口气,说:“你啊你,你何必呢?陛下那样的人,你顺着他就是,何必总是忤逆他,惹他生气?”
“老奴看在和夫人有过几面之缘的份上,好心提醒夫人,陛下今晚发了好大的火,虽面上不显,可心里正不痛快着呢,夫人进宫后莫要再触他霉头了!凡事顺着他些,以免陛下拿夫人出气,做出些荒唐事来,陛下行事可不按常理出牌!”
确实不按常理出牌,易欢也没想到,当天晚上这人竟就光明正大的宣她进宫了。
易欢抿了抿唇。
“老奴我瞧你这性子在林家人面前也挺软和的,怎么一对上陛下,就那么倔呢?”张德胜感叹了一句。
易欢真心实意的向他再次行了个礼,道:“多谢公公提醒。”
“唉,只望你能听进去就好。”
晋渊为易欢平淡无波的生活激起了一丝涟漪,易欢很害怕这样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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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渊缓缓踱步,走到林青裴跟前,张德胜为他撑着伞。
绣着暗金龙纹的衣摆出现在林青裴面前,林青裴怎敢不应?
他被雨水糊了满面,咬着牙,应了一声:“是……”
*
易欢醒来后,桃心蹲在她床前,喜极而泣。
“谢天谢地,老天保佑,夫人您总算醒来了。”
桃心回到林府,得知林府发生的一切后,激动到不能自已,谁都想不到来林府避雨的陛下,竟会为易欢主持公道。
易欢撑起身子,抚了抚额角:“我这是……”
鼻尖还留有龙涎香的余韵,浅淡却极富攻击性。
是了,她晕倒时好像被那人接住了。
易欢脸颊顿时红了,苍白的小脸仿佛染了胭脂,羞怯到不能自已。
桃心赶忙拿垫子垫在她背后,她一双眼睛都哭肿了,说道:“夫人,您晕过去后,陛下在林府大发雷霆,为您主持了公道,说林府苛待易将军遗孤。”
“因为这事,二爷已经被停职了,老夫人更是哭天抢地,您之前在雨地里跪了多久,老夫人和二爷就跪了多久,老夫人被人搀回去后立马就大病了!陛下说您何时原谅了将军,二爷何时能归朝!”
“我先前去了南营,本想让二爷回来为您主持公道,可二爷根本不愿,一日夫妻百日恩啊,奴婢真想不通,您从未做过对不起他的事,二爷为何可以冷情至此,还不如、还不如陛下呢!”
“莫要瞎说!”易欢猛地打断了桃心的话。
她脸上带着病容,神色愣怔,那人竟为了她,惩处了林府这些人么?当真是……
也不怕被外人说闲话,天子插手臣子内宅之事像什么话。
“对了,对了……”
桃心去桌上,拿起那叠地契房契,她高兴道:“夫人,您快看,当初易将军留下的那些个陪嫁,陛下也为您赎回来了,陛下说不忍见易老的遗物流落在外。”
易欢怔怔的接过,盯着地契看了半晌,片刻后,缓缓将这叠纸抱在了怀中。
易欢双眸湿z了。
她的梦竟成真了,梦里那男人说会帮他赎回来,他竟果真帮她赎回来了。
“夫人,夫人,您别哭呀,哎呀。”桃心也高兴,她拿手帕帮易欢轻轻擦拭着脸上的泪水,说道:“陛下真好,先前听外人说陛下心狠手辣、六亲不认,奴婢还当陛下是冷血无情之人呢,没曾想竟如此念旧情。”
与陛下相比,反倒是林青裴,显得过于自私冷血了。
易欢脸上红意更甚,那人帮她……哪是念旧情……
分明是见色起意。
易欢百感交集,她道:“陛下帮我赎回来了,这钱,我日后是定要还给陛下的。”
她不愿与这男人多有交集,他太危险了。
桃心却看的很开,说:“夫人,陛下又没让您还,再说,陛下哪差这点银钱呀。”
“要还的。”易欢声音很轻。
“陛下回宫了吗?”易欢问。
桃心说:“陛下日理万机,惩治完老夫人和将军就回宫啦。”
易欢摸了摸自己的心脏,这儿莫名有些空。
她隐隐约约记得这人把自己抱回房后,亲手给自己换衣,那只手极有力度,覆在她身上时温热滚烫,明明是养尊处优的天子,做起这种事情来却一点也不生疏。
她被男人看光了,那个人不是自己的夫君,倘若这个人被三个人知晓,自己这辈子就彻底完了。
易欢起身,白皙的脚沾到了冰冷的地板上,瑟缩了下,桃心连忙为她穿好外衣鞋袜。
桌子旁摆放着几箱子首饰摆件,都是她的陪嫁,桌上,男人留下了一封信件。
易欢打开。
夫人安好,手帕未还,不知夫人还记否?静候夫人佳音。
短短一句话,流露出些许暧昧。
这浪荡子……
易欢将信纸折好,放入信封中。
桃心好奇问:“陛下留了什么话?”
易欢抿了抿唇,道:“没什么。”
那帕子,之前从宫里回来后,就被她压在了箱底……
易欢揉了揉额角。
叩叩——
外边传来两道敲门声,张德胜道:“夫人可是醒了?老奴有话要与夫人说。”
“桃心,开门。”
吱呀一声,外边张公公恭恭敬敬的抄着手站在门口,他身后跟着两排带刀侍卫。
张德胜道:“夫人病体抱恙,需要静养,陛下说这林府不是个能养病的地方,他先前赐了藏春园给易将军,夫人醒后,老奴奉命送夫人去藏春园。”
藏春园,她怎么不记得她父亲名下有这么一个园子?藏的是哪抹春?
易欢自是不敢违抗皇命。
桃心为易欢披上披风,道:“也好,林府的人整日嚼舌根子,不是说这个便是说那个,眼不见心不烦,在外边住一段时间也好。”
桃心扶着易欢走出屋门。
外面雨停了,拨云见日,金灿灿的日光铺了漫天。
侍卫们威严的护在易欢两侧。
易欢即将离开林府之际,林青裴狼狈的赶来,他头发身上都是湿漉漉的,昔日意气风发的少将军如今狼狈不堪。
桃心挡在易欢面前,向他福了福身子,“二爷有何事?”
桃心的敌意明晃晃的露了出来。
林青裴道:“我不知母亲罚的这样狠,也不知你会病的这般重,倘若我知晓,定不会让母亲这样做,欢儿,你能不能……留下来?我以后不会再如此了,府中下人我也会约束好,不会让他们打搅到你养病。”
易欢淡淡开口:“郎君,桃心说她去求过你,是也不是?”
林青裴嗓音艰涩:“是。”
易欢唇角露出浅淡的笑,问:“郎君当真不知道,婆婆会严惩我吗?我记得刚进林府那个月,顾小娘因为管理后宅不当,纵兄伤了林府之人,婆婆当初也要罚顾小娘,可郎君您是怎么做的呢?”
林青裴还记得那事,那时候顾初雪刚得掌家之权,林青裴只觉得当时的顾初雪还不成熟,犯点小错也不是不能忍,便大半夜去找了母亲,替顾初雪说情。
为了哄母亲开心,让母亲松口,林青裴那晚应承了母亲,花万两白银为母亲置办寿宴。
林青裴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郎君,婆母以前罚我你不曾管过,以后也莫要管了吧。”
易欢自是怨林青裴的,府中唯一能护得住她的人也不曾站在她这边过,如今悔过又有什么用?只怕顾初雪哭两下,她这好郎君就故态复萌了。
易欢面上瞧着柔弱,内里却坚韧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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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懊恼的瞪了晋渊一眼。
她不知道,她用一双小鹿似的湿漉漉的眼眸瞪人时,非但没有丝毫威慑力,微红的眼尾更为她添了几分柔媚。
晋渊喉结滚动,大掌覆在她脸颊上,一阵轻抚,他道:“夫人,惹怒我的下场,这回知道了?”
易欢摸着那块殷红的痕迹,咬了咬唇,她扔下那块盘龙玉佩。
“啪”的一声,直接丢在矮桌上,随后打开车厢的门,掀开车帘,道:“停车,我要下去。”
她这副模样,就这样下去,被人瞧见后恐都会觉得她与男人在里面做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事儿。
易欢显然已经气糊涂了。
“继续,不准停。”男人冷声道。
易欢回过头,恶狠狠望向他。
她握紧了拳,如果这是在梦中,她就直接一巴掌扇过去了,现实里到底不敢。
“夫人,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模样吗?”晋渊问。
易欢不语。
“一副被人蹂躏过,待人采撷的样儿。”
“都怪你。”
易欢语气好不委屈。
“嗯,怪我,来,先坐下,我送你回藏春园,不动你了,好不好?”
晋渊似乎已经冷静了下来。
易欢却满脸防备的瞧着他。
晋渊拿起身边的雀金裘,起身朝她走去。
易欢下意识往后退了退,背抵车厢,问:“你又想作甚?”
她恼怒的很了,连陛下也不称呼了。
男人叹了口气,将雀金裘为她披上,系好带子,说:“不作甚,为你遮一遮脖子上的印记。”
这雀金裘是贡品,珍贵的很,价值千金,她怎能穿?
“还是说你想被人瞧见?朕是不介意,如若被人嚼舌根说你在外边有了情郎,朕就直接把你抢进宫,告诉他们你的情郎是朕。”
易欢被他拿捏的死死的。
雀金裘恰好遮住了脖子上的吻痕,易欢只好作罢。
“如此,你又欠了朕一件雀金裘,记得用完还给朕。”男人语气里带着揶揄。
雀金裘珍贵,穿在身上流光溢彩,更衬的她肤色白皙如玉。
小妇人穿深重艳丽一些的颜色,要比素色好看的多。
晋渊道:“上回朕赐你的绫罗绸缎,回去叫人给你做几身衣裳,这是皇令,下回穿出来给朕看。”
易欢抿着唇,不语,脸颊带着薄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晋渊伸手,抬了抬她的下巴,问:“听到没有?如若朕真跟你计较礼数,你这小妇人恐早就不知道死几回了。”
易欢眸中水光氤氲,她咬紧了腮帮子,说道:“那陛下就赐死臣妇算了,也省的臣妇出现在您面前碍您的眼。”
晋渊坐了回去,慵懒的斜靠在软垫上,眉目间带着一丝餍足和疏懒,道:“你呀,又说这些气话了,倘若你不气我,我怎会气你?你乖一点,回去用那些绸缎做几身好看的衣裳,朕下次要看你穿在身上。”
他一身无暇的白衣,不露出那种浪荡子的风流样时,倒真有几分赏心悦目。
“是,臣妇知道了。”易欢闷声答道。
晋渊抬手,随手拿起一旁的盘龙玉佩把玩,语气回归柔和:“等回林府后,照顾好自己。”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易欢心口处蓦的一跳。
她低下头,连忙掩住眸中露出的那一丝慌乱,应了一声:“好。”
晋渊闭上眼,不再说话,指尖勾着那块盘龙玉佩,轻轻晃着。
等到了藏春园。
马车骤然停下,外边传来马夫的声音:“夫人,到了。”
晋渊睁开眼。
易欢赶忙起身,正要向晋渊告辞。
男人忽然抓住她的手,把她往跟前拽了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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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她是不敢肖想和离的,可不知是否男人在梦中对她说的次数多了,她心中竟开始隐隐松动。
曹雅琴一听,脸色大变,赶忙捂住她的嘴,她道:“欢儿,这话可不兴说,京中只有休妻,没有和离,你看哪个大户人家会答应和离的?不说大户人家了,哪怕小门小户商贾之户,也是不会同意和离的呀。”
“再者,就算和离,和离后你要怎么办?再过两年你就是大姑娘了,二嫁妇饱受冷眼,只有低嫁没有高嫁的,外面也会说你闲话,你又如何能保证离开林府后过的会比现在好?”
曹雅琴摇了摇头,道:“你瞧瞧那些个被休弃的女子,有几个有好下场?欢儿,嫂嫂不愿看你走上那条路,且你这婚事是昔日父亲临死前亲口提的,倘若离开林府,只怕也会落得一个不孝的罪名。”
曹雅琴摸着她的头,安慰道:“嫂嫂知你在林府过的不易,欢儿,如今你已是林氏妻,就莫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其实比林府还要荒唐的高门大户多得是,只是你见识的少罢了。”
“嫂嫂比你看的多,经历的也多,你听嫂嫂的,好好经营和林将军之间的关系,心气莫要那么高,林将军上回来易家接你,他不是不会疼人,你好好把握住机会,一个宽容大度的女子要远比善妒的妒妇更容易抓住丈夫的心。”
易欢闭了闭眼。
嫂嫂就是这样的人,自打兄长死后,她从未想过改嫁。
长嫂如母,小时候连累嫂嫂犯了宵禁被打二十大板差点没了命后,易欢便一直都很听嫂嫂的话,嫂嫂后背上现在都留着可怖的伤疤,永远都去不掉了。
那伤疤提醒着易欢,是她任性妄为才让嫂嫂变成那样。
她不能任性,不能做嫂嫂不喜欢的事,不能再连累任何人,她只要按照嫂嫂的期待长大就可以。
“我知道了,嫂嫂。”
见易欢脸色沉郁,曹雅琴道:“我知你心气高,嫂嫂也想看你嫁得一良人,从此笑颜如花,可这世道对女子就是如此……”
“嫂嫂,你可知前朝的女将军蒋淑云?她也同男儿一般,上阵杀敌,活的肆意。”
曹雅琴沉默了一阵。
她脸上难掩伤感,说道:“那你可知那女将军的最终下场?”
易欢茫然的摇了摇头。
曹雅琴不忍告诉她。
易欢问:“下场不好么?”
“怕吓着你。”
“嫂嫂你说给我听,我不怕的。”易欢执着问她。
“那蒋氏后头被丈夫从军营抓回去,骂她在军营里日日供人玩乐,骂她是破鞋,被丈夫拉出去扒了衣服游街,蒋氏没多久就投河了,此事还累及了家族,蒋家本也算得上望族,如今却已销声匿迹。”
易欢双眸微瞪,问:“这不是草菅人命?先皇不管么?”
曹雅琴沉默了会。
她道:“傻欢儿,这天下是男人的天下。”
易欢才十九,见过的最恶的人,也不过是像婆母那般的。
一个征战沙场的女将军,最后却落得那般下场,可叹可惜。
曹雅琴走后。
易欢每每想起曹雅琴说的话,都心中惶恐,倘若让林青裴知晓她与陛下不干不净呢?
陛下是男人,是天下之主,陛下自是不用怕的。
可她不一样。
她随时会被弃之如履。
这愈发坚定了易欢想要和林青裴断干净的想法。
林青裴太危险了。
她攥着手上的地契,择日不如撞日吧。
易欢自己是没资格进宫的,她去拜托了唐家姐姐唐心月,唐心月的姑母是宫中太嫔,找她要一份入宫的手令并不难。
*
昭华长公主跪在御书房,她神色不安,说道:“皇弟,够了吧?已经九年了,能不能把母后放出来?您要囚禁母后到何时?”
林青裴站在案前写字,他问:“今日长姐过来就是为着这事?”
“母后虽不是您亲生母亲,可她也养育了您一段时间,如今您已经惩罚了她九年了,她毕竟还是您的母后啊。”
“哦?当年母后给朕喂致人痴傻的丹药,一喂就是一年,倘若不是朕提前发觉调换了那丹药,如今还有命站在这儿吗?长姐,成王败寇,是母后输了,朕不杀她,已是对她宽容。”
昭华道:“可你命人日日喂她要命的丹药!母后如今已经神志不清了,你就不能放她一条生路吗?”
“啪。”
墨汁滴落在纸张上,坏了一整幅好字。
“不能。”
他抬头,眼底带着幽光,眸中寒意乍现。
“既长姐这般舍不得母后,不若一道去英华宫住着,陪陪母后,如何?”他语气沉静,可眼底已然带了杀意。
昭华身子剧烈一颤,脸色煞白,再不敢说话。
林青裴道:“长姐,既无其他事,便退下吧,朕很忙的。”
昭华咬了咬唇,不甘心的看了他一眼,起身离开。
待殿内没人,林青裴脸上遍布森冷的寒意,那双眼也满是戾气,暴躁的摔了手上的笔。
“张德胜。”
张德胜连忙走进来。
林青裴道:“去,今日给那老不死多喂几颗丹药。”
每回说到英华宫的太后,陛下心情便会不好,之后一连几日都行事凶暴,弄得朝臣们也战战兢兢。
“是,陛下。”
张德胜出去时,碰见了盯着易欢的暗卫,自打易欢在林府受了委屈后,暗卫从每日一报变成了易欢一有动作就上报。
“陛下,林夫人持唐太嫔手令入了宫。”
林青裴抬眸,霎那间,眸中冷意消融,眉宇间的那点暴躁也被一点一点压下:“哦?”
小妇人来找他了。
林青裴轻笑一声,那颗烦闷的心被人撕开了条口子,里边的郁气也跟着散了。
他等了好久,她终于肯来了。
*
昭华离宫时,在宫道上撞见了易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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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欢警惕的望向他。
林青裴指骨抵了抵她的下巴,问:“你舍得你嫂嫂和她娘家人发生冲突?”
易欢默了。
确实,倘若当真当了这祖宅,曹雅琴和曹家人必定会产生争执与怨怼。
“好。”
温良的小兔子迈入了野兽的陷阱,即便易欢知晓这是陷阱,她也别无选择。
三万两不是小数目,倘若不拿房子和地来抵,还不知道需要花上个几年十几年来还清,她名下的那些铺面每年也没多少利润,只勉强维持生计。
“以后周围没有旁人,见到我就莫要跪了。”
易欢听到这话,内心一惊,她道:“那怎么行,您是天子,臣妇理应行礼。”
林青裴道:“可我不愿你将我视作天子。”
易欢惶恐低下头。
“你先前腿伤了,还未好,今日又跪来跪去,疼不疼?”他柔声问。
易欢赶忙摇了摇头。
“陛下,臣妇、臣妇该告退了……”
林青裴却道:“把裙子掀起来。”
易欢身体僵硬。
“自己来,还是我来?”林青裴见她不动,便问。
易欢攥着裙身,一点一点往上提。
“亵裤也卷起来。”
易欢羞耻的攥紧了手,她道:“陛下,臣妇的腿已经无事,您不必、不必亲自过目了……”
林青裴道:“只看看伤处,绝不多瞧,安一下朕的心,好不好?”
她眸中水光盈盈,紧紧咬着唇,伸手一点一点把亵裤向上卷起,露出白皙的小腿。
林青裴呼吸一窒,他蹲下了身子。
膝盖上乌青淡了许多,还剩小小一片。
他抬眸,仰视着小妇人,问:“还疼不疼?你昏迷的时候,在朕怀里都疼哭了。”
易欢羞愤的要放下裤腿,林青裴却忽然凑了过去,他呼吸拂过她的小腿,一下一下,带着酥z麻痒意。
林青裴薄z唇在那片淤青上吻了吻,只很轻的碰了碰。
易欢小腿下意识绷紧,呼吸也跟着颤了颤。
林青裴道:“下回……莫要弄伤自己了,朕瞧着心疼。”
她夫君都不心疼,皇帝心疼个什么劲?
易欢心脏蓦的漏了一拍,匆匆忙忙放下裤腿,道:“小伤罢了,臣妇无事了,陛下莫要这般。”
林青裴起身,高大的身影压了过来,极具压迫感,男人握着他的腰z肢将人带入怀,轻轻捏了捏她的后颈,道:“你总叫我莫要这般莫要那般,倘若你能嫁与我,我便听你的。”
二嫁妇向来没有什么好下场,更遑论嫁皇家?
易欢惊慌失措的推开他。
“陛下莫要再说胡话了!”
这话她是万不敢信的,在外人眼里她嫁给林青裴就已经是高攀了!
更别提天子!
易欢不敢再留在这儿了。
她和皇帝已经太过界了,她时刻牢记自己是有夫之妇,林青裴是帝王,帝王比林青裴复杂十倍百倍,连一个林青裴她都搞不定,更遑论是帝王呢?
“臣妇东西已送到,便先行告退了。”
易欢仓皇的向他行了个礼。
林青裴拿起桌上的帕子,在鼻底细细闻着,一股淡淡的甜香,是她身上的气息。
他做这动作时丝毫不避讳她,像个浪荡登徒子。
易欢偷瞥到这一幕,脸颊忍不住又开始发热,这人怎么这样,在她面前时一点天子威仪也不要了吗?
“回吧,朕明日去藏春园找你。”
易欢松了口气,如临大赦,转身就朝外走去。
出宫时也是那宫女送她,宫女见她满面红意,眉眼间也荡着一抹春情,这副模样看起来不知道有多招人。
“姐姐,送到此处就可以了,出宫的路我认得。”
宫女摇了摇头,一板一眼道:“陛下命我送你出宫,马虎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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